苏樱听她把皇帝的宝座说成破椅子,倒忍不住笑了,道:“如果真是破椅子,人人都干嘛挤破了头去抢啊。如果都像你这样,倒也好了。只是男儿家都是胸有志气,汉王殿下十几年拼杀,也就是为了那把椅子,你让他就此放下,怎么可能呢?”
阿狸笑道:“我当然知道不可能,不过是逗你一乐罢了。”转脸正色道:“话说回来,这事情啊,也只能怨当今皇上出尔反尔,如果他主意正点,立场坚定些,也不至于让兄弟两个一直在你争我夺闹个不停。所以说了,都怪皇上,不能怪他们两兄弟。”
苏樱笑道:“这个说法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一直以来文官埋怨二殿下非长子,不该争太子之位,武将却又说太子殿下没有汉王殿下的英勇魄力,只有二殿下最像皇上。各说各的理,朝堂上也是分成两派。只是这次皇上突然立了皇太孙,让汉王殿下意识到皇上终究是向着太子殿下一边了,心里总是想不明白。如你所说,倒是皇上立场不稳所导致了。”
阿狸盯了她一眼,道:“皇上纵然想整治汉王,汉王却也有把柄被人拿住了啊?不是我说啊,汉王殿下却也是骄纵过了,怎么能把个官员说打死就打死了呢?”
苏樱神色略微尴尬,道:“那个徐野驴却是话语说得狠了,把二殿下将到那里,二殿下一气之下才下杀手。这事他也很是后悔,不过也没想到会引起这个后果来。”
阿狸笑了笑,却没再说话。心里却暗想这苏樱真是爱屋及乌,喜欢他了自然替他说话,也没见这么是非不分的,那朱高煦一生气就把一个人活生生打死了,而且还是个京城的武官,这么随便就杀了,现在来后悔,有这便宜的事情么?后悔就管用了么?亏得他是亲王,搁平常的人早被了偿杀命,不好好反思,还在这里怨天怨地的。看来朱棣还是对他太好了呢。
苏樱见阿狸只笑不语,想来不是赞同她,她也颇为识趣,便收起这个话头不提了。
这一日天空飘着些细雨,阿狸伫立在农庄的后院里。听得树上的叶子被风吹得呼啦直响,不禁抬头望去,树叶已经泛黄,很是不禁风吹,许多已飘落地上,那些在枝头挣扎的,忽上忽上,恰如一只只大蝴蝶上下翻舞。忽觉发丝已然湿透,才明白在这雨中站立许久。她轻轻抹去脸上的雨水,微叹了口气,秋风秋雨秋煞人,这秋雨连绵,却不知几时方才停止了。
忽见苏樱撑着把伞走来,身后跟着青个衣小厮,抬手以袖拢在头上,却没有遮雨之具。阿狸方扫一眼不在意,猛地意识过来,忙又盯住那个小厮,叫道:“阿青,是你么?”
那小厮听得呼唤,放下衣袖,扁扁嘴巴,哽咽道:“姐姐,我总算找到你了。”正是阿青。
阿狸忙上前去拉住她上下打量,只见她衣衫破旧,头发凌乱,只是脸被雨水刚刚冲洗过,倒是干净,阿狸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扭头看看苏樱。
苏樱上前来,用伞替两人遮了些小雨,笑道:“这与我们无关。刚刚汉王殿下带她出现在我眼前时,我跟你一样很是吃惊,仔细问了才知这个孩子一直在各地找你,寻得乐安这个地方,正巧王爷在街上看到,本来王爷不欲管她,只是见她一个小姑娘家的衣衫褴褛,流落街头,心中一时不忍就带她回来。我想着左右你身边也没个得力的人侍候,不如就让她过来。她一直与你交好,同你一起住在这里,岂不有个伴来着?”
这边苏樱说着,阿青使劲点头,苏樱又笑道:“这丫头性子倒急,我说先洗漱下换身衣服来,她拧着不肯,只说要先见到你,我只得就这样把她带过来了。”
阿青道:“苏姑娘说你在这里,我便要急着过来见你。现在找到你了,我是再也不要与你分开了。你以后去哪里也不要丢下我了。”又是掉下泪来。
阿狸心疼之极,这一路上她是怎么过来的呢,急忙招呼着,三人进了房间里,着人烧热水给阿青洗浴,又找出衣服来给她换下。一时阿青沐浴更衣出来,只见肤色白细,双目明亮,又是一个活脱脱的小美人。
苏樱仔细瞧着阿青,不禁咦了声,似乎有着些许讶异。阿狸得意道:“你可是没想到阿青这般美丽吧。”苏樱笑道:“在北征大漠的时候倒不觉得,今日细看,这个小丫头果然生得好看。”阿狸笑道:“女大十八变嘛,阿青正在长身体,越变越好看了。”
苏樱一笑,慢慢地问些阿青的身世,阿狸一一告诉她,最后道:“也是个可怜的孤儿,与我倒有些缘分。”苏樱复又看看阿青,却不言语。
苏樱知道她们姐妹自有体己话要话,便借故先离开农庄。这里阿狸仔细询问阿青,阿青便说出端地。原来自阿狸出走,青荷别苑已然乱成一团,慕容秋风和百里飞雪气急交加,带着人纷纷外出去找寻于她,哪还有人在意阿青。阿青在别苑又待了些日子,依然没有阿狸的消息,又无法联系到慕容百里,便也索性离开别苑,一路找来,她几个月来,去过安徽、湖南湖北,最后来到山东,不想在乐安城里遇到了汉王朱高煦,方才再次与阿狸相遇。
阿狸听她多日流离,吃了不少苦头,便不忍道:“你啊,好好留在那里吃喝不愁,却要跑出来受这罪来。”
阿青笑道:“你都走了,别苑里没有什么人,大家都四处找你,我怎么能待得住呢?你不在了,谁还管我啊。我想着左右无趣,便也出来找你来。”说着摇摇脑袋,有些得意地道:“别看慕容公子百里公子那么聪明,可还是我先找到你。”
阿狸在她脑门上捣了一下。
阿青忽然道:“姐姐,你为什么要出走呢?我问慕容公子,他只不理我,又问百里公子,他也是叹气。别人更不知道了。那个太孙殿下后来也不来别苑了,四殿下听说又病了,宫里面也是乱嘈嘈的,也没有人来别苑了,我也探不出什么消息来。”
阿狸听到朱高燨病了,心中一动,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四殿下怎地又病了?”
阿青摇头道:“也是听别苑的人随口说的。慕容公子和百里公子连着数日不在家,即使见到了,他们也不与我多说什么,他们都当我是小孩子,什么也不懂,也不告诉我,我也是没办法才离开那里的。”说着她似乎很是委屈,嘴巴撅得很高。
想来这阿青年纪小,慕容百里也不与她多谈,许多事情她自然不知道。阿狸忽问道:“你出来可与慕容百里知会了么?”
阿青摇头道:“他们都不在家里,我只是告诉了别苑管家,让他转告给慕容公子下,想来现在他们应该知道了。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去哪里啊?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出走呢?”
阿狸白了她一眼,道:“小孩子家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阿青咧咧嘴,笑道:“呵,你以为我不晓得么?我听他们说是太子妃逼得你离开的,是吗?”
阿狸道:“你个小鬼头知道什么啊?乱讲,那太子妃并没有逼我,是我自己要走的。”
阿青哼道:“你们都当我是小孩子不告诉我,其实我心里什么都知道呢,你是生太孙殿下的气,所以恼了起来,对吧?”她得意洋洋地道,“我知道你们两个整日眉来眼去的呢。”
阿狸被她逗得笑了,道:“那我也和你眉来眼去的,这又怎么讲呢?”阿青笑道:“咱俩不一样,你跟他是男女之情,跟我是姐妹之情。”阿狸嘲笑道:“知道得还不少。”
又烦她问东问去,看她又张开嘴巴,便道:“你再多说看我把你的嘴巴用针缝上去!”
那阿青方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