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倒静下心来,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笑着看向飞马过来的苏樱。那苏樱听得士兵说有一个她的朋友在这里,倒也奇怪,听士兵描述却甚觉陌生,就跟着过来,待看到眼前女扮男装的阿狸,大吃一惊,道:“你,你……”阿狸冲她一笑,道:“苏姐姐,你们王府的人拦住不让我走,正好,我也没有银子了,你便收留我了。”
苏樱见她给自己使了个眼角,心里明白,忙对张南等人道:“她是我的朋友,你们暂时先退下。”
张南等人忙应声答应,又对阿狸笑道:“小哥得罪了。”带人闪到了远处。
苏樱下得马来,来到阿狸跟前。阿狸也下了马,苏樱看看四下,悄声道:“你怎么出现在这里呢?四下都在找你呢。”阿狸却是眼圈一红,眼泪几欲出来,苏樱见她神情难过,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也不好多问,伸手拍拍她的肩膀。阿狸心中想道与其没有目的地乱躲,倒不如让她帮自己找个藏身所在,便道:“苏姐姐,我也没有地方可去了,纵然到了别的地方也会被人找到,你能否收留我些日子呢。”
苏樱看看她,道:“这可说的什么话?你即叫我一声姐姐,我又怎么能把你往外推呢?汉王殿下也在前面,我带你过去可好?”
阿狸心里知道她既然看到自己,便不会瞒着朱高煦,再者这事情朱高煦终究会知道,不如跟他坦开了好,他们想收留便收留,如果不愿意,那么跟他们讨些银子来也好。想想就点点头。
二人上马一起往大路上驰去,远远地看到数十匹骑停在路边,朱高煦骑在马上,正与身边几个人说着什么。那几个人阿狸在北征时候见过,认得他们其中二个枚青和王斌,是朱高燨的心腹。
苏樱带着阿狸来到近前,朱高煦看到阿狸时,也是愕然。苏樱靠近他身边,跟他低语几句,他点点头,苏樱冲身边的人摆摆手,众人都识趣地退数到步之外。朱高煦见侍卫走远,对着阿狸一笑,道:“倒是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怎地作个小子的打扮,乍一眼还没认出来呢。”
阿狸笑着在马上作揖道:“礼数不周,二殿下勿怪则个。”
朱高煦挪揄道:“要是怪啊,你也活不到今天了。”他看看阿狸,心里很是好奇。这段时间,不少探子来报,南京城宫里那边一直在派人找阿狸,也不知为什么。他曾私下问过苏樱,苏樱心思细腻,早在北征的时候隐约看出朱高燨朱瞻基与阿狸之间有着些说不清楚的纠缠,只是一时吃不准阿狸的心思到底在哪一方。京城传来阿狸失踪的消息,以及朱高燨与朱瞻基四下派人搜寻,她也揣测不透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阿狸见他二人也不多说话,知道是在等她开口,她笑了笑,道:“你们都是明白人,我不想多说,我身上既没盘缠,又疲于奔波,只是想找个栖身之地而已,你们也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如果方便呢,就暂时收留我,如果不方便呢,给我些银子,放我自行离去,如此可好?”
朱高煦心思转得也快,哈哈一笑道:“你想在我这里就只管住下了,哪里有什么方便不方便?几个月没见,你怎么变得这般客气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哪里去了?”
阿狸听他取笑自己,便笑道:“就知道你不舍得钱。不过你们既然收留了我,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不许说我给你们惹来什么麻烦。你如果害怕,趁早给我些钱让我一走了事。”
朱高煦笑道:“我害怕?真是笑话!天下还没有什么能让我觉得害怕呢。你莫担心,只管踏实住下来。”
阿狸道:“那就多谢了,以后烦我了,早点告诉下,我很识趣的,会自动消失。”
朱高煦道:“正好阿樱一个人也挺闷的,你来了正好有个伴。”望了苏樱一眼,苏樱便点头。
阿狸见他们答应收留自己,复又低头,半晌道:“还有一事想请帮忙,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在这里。”
朱高煦与苏樱对望了一眼,苏樱笑道:“这个我们只能尽量,只怕时间长了,消息会传将出去。你也知道,王府里各种人都有,难免有京城里的人也未可知。”
阿狸知道各个王府之中都有细作隐藏其中,苏樱坦白地说出来,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朱高煦却哼了一声,道:“这个有什么顾忌?你且住下,真到了消息传出的那日,只要你阿狸不想走,我看有谁敢来我汉王府里抢人不成?”
阿狸听了这话,心下感激,道:“我也只是暂时在这里,说不定我很快就想到要去的地方,那时便会离开呢。”朱高煦笑道:“你也不用过多担心,皇上现在出征北漠,大家都在忙于征讨之事,一时间顾不到你。你只管安心的住下吧。”
阿狸想想也是,如今朱棣北伐是大事,她的出走与这相比算得了什么,自然时间一长便都淡忘了。便冲朱高煦微微一笑,又见他眉宇间有些落寞,想来此次没有随驾北征,他心中自然很是失落。
苏樱想了一下,道:“二殿下在乐安城外的庄子倒是少有人去,不如让阿狸住在那里可好?”
朱高煦素知她心思细腻,如此安排定有理由,便笑道:“如此甚好,对外就说是你的表弟吧。”又看看阿狸,道:“你着男装倒是俊俏的很。”
阿狸便在朱高煦城外的农庄住了下来,那农庄占地颇大,一应瓜果菜蔬俱全,一两家佃户住在其中耕种,苏樱带了个小丫头来给阿狸使唤,平常阿狸在庄里时女儿装束,外出之时却是男儿装扮,苏樱经常到庄里来陪她。
苏樱与阿狸在一起的时候,多是谈些小儿女家的事情,两人心照不宣,苏樱不问她为什么出走,阿狸也不提。每日养花喂鱼的,倒也悠闲自得。
这日苏樱带了些瓜果之类来到农庄,见了阿狸就道:“南方送来的西瓜杨梅之类的,快来尝尝,甜得很呢。”阿狸奇道:“此时早已过了吃杨梅的季节,你却是哪里弄来的?”
苏樱抿嘴笑道:“只要你想吃,还怕没有么?我们汉王府别的不敢说,各样水果也还是能够弄来的。”一时叫人洗了拿过来。
阿狸咬了一口杨梅,确实甜甜酸酸,笑道:“这定是仙居的杨梅,又大又甜。”苏樱道:“是的,你倒是一吃就吃出来了。我小的时候,师哥带我们去采杨梅,我每次总是吃得牙齿都黑黑的,让他笑话我。”阿狸笑道:“牙齿还好了,我每年都要染到衣服上,害得每次都被妈妈训。这个东西好是好,就是一沾上衣衫就洗不掉了。”
两人说话之间,阿狸却发现苏樱眉宇之间隐有忧愁之色,遂道:“苏姐姐,你如此愁眉不展的,出了什么事吗?”
苏樱微微顿了下,道:“也没什么事情,不过就是一些琐事罢了。”
能让她不开心的定是朱高煦的事。阿狸笑道:“你可是为汉王殿下烦忧啊?”
苏樱眉毛蹙了起来,叹道:“自从到了乐安这个地方,他终日总是不开心,唉声叹气,时常以酒浇愁。我却不知要如何劝说于他。”
阿狸又拈起一颗杨梅,道:“我且问你,如果你有一件很喜欢的东西却一直得不到手,你会怎么样?”苏樱道:“自然会不高兴。”阿狸道:“然后呢?”苏樱想了想,道:“我会想想,真得不到就算了吧。”阿狸道:“是啊,人都是这样,对一件渴望的东西,求之不得时会郁闷许久,你且随汉王殿下去吧,他总要烦恼这个过程,待过后总会释然。”
苏樱看了她一眼,心中明白她话中所指,微微顿下,道:“汉王与太子之争,已然十余年,想必你也不是一无所知。一直以来皇上陛下都是站在汉王这面,作什么都支持他,可唯独这次,却狠狠地斥责了他,将殿下贬到这么个小地方来。而且这次皇上北征,也没有召他同去,他心中更是失落。我知道殿下心里很苦,可是他在我面前时从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背着我时却总是烦恼。我看在眼里,也是无可奈何,不知能作些什么。”
见她如此坦白,阿狸倒是没有想到。阿狸咬了一口西瓜,道:“樱姐姐,天子心,海底针,作皇帝的心不可能让人猜得准的。皇上虽然是汉王殿下的亲爹,同样也是皇上啊,依我说,有机会你就劝汉王殿下摞开手算了,那个位置有什么好争的?即使坐上了又怎样?我看皇上每日里也甚少欢笑,总是绷着个脸,这么看来还是不要那个破椅子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