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兵此人如何?面对这个问题,难住了艾教授。睍莼璩晓
评价人是个难事,评价活人更难。
“你应该见过他,在那次特殊的婚礼上,常同紫蛾站在一起的那个男青年。”艾教授想了想说。
“没印象了,我只是希望你在他的人品上把把关。”苟经理说。
“我就最怕评论人的人品,往往舆论说某个人人品不好,但你同他深交后,会觉得他人品蛮好;同样,公众场合显得某个人的品德可以,恰恰这个人是伪君子。”
“教授,你别同我玩哲学,一句话我女儿跟着这个人有没有幸福?”
世上的提问很蠢的是三类:一是“你爱上谁了?”你要是碰上个同性恋,人家怎么回答?二是“你的年龄多大?”这是个忌讳年龄大的时代。三是“你幸福吗?”这问题太让人回答了。回答“我很幸福”,会说你浅薄。回答不幸福吧,好像对政府不满似的。
“杨兵能挑上你女儿,有眼光。你女儿能比较冷静面对一表人才并在报社工作的杨兵,她是有头脑的人。从传统眼光看杨兵是个不错的人,爱学习,工作认真,为人实在稳重。”艾椿字斟句酌。根本上他避开了幸福。
“女儿因为有些残疾,内心一直封闭,不愿谈感情,考上研究生后,已经近三十了,已经是所谓剩女了,女子老放在闺阁,是缺少生命活力的,只有进入婚恋才能波光闪闪的活泛起来。难得的是现在稍稍能够进入社交生活,他同杨兵已经交往一段时间,好像说不上满意也说不上不满意,但杨兵倒是很主动。我同孩子妈,关心的是杨兵的心理情况如何?在殡仪馆干这么长时间,对他的心里会受什么负面影响?比如说是否有冷酷等心理毛病。”苟经理问。
“那倒不至于吧,只是-----”
“只是什么?你务必要实话实说。”
“我说你女儿是可亲可敬的好女人。”
“我要你说的是杨兵。”
“从来女子多可敬,无奈世上少好男。”
“教授,你别绕弯子啦。”
艾椿教授想了想:“那就单刀直入吧,杨兵可能是个完美主义者,他对未来的妻子一定要求是处女!”
苟经理“啊”了一声,长久没有说话,艾椿放下了电话。
看官,何以艾教授这句话,像蛇一样咬了苟经理一口?原来触中了苟经理的那根忏悔的神经。他的原创《活着的忏悔》中,就有一篇涉及他同他公司一位女大学生的事,她怀上了他的孩子,却又不准备结婚,孩子人流了。后来她考上研究生走了,毕了业结了婚,不久就离婚了,原因是男方一直认为她婚前是所谓不洁之物。女方因为心情抑郁,得了乳腺癌,尽管苟经理为她治病花了二十多万,他内心一直是疼的。感到自己有罪,罪之深矣!
苟经理倒并不担心女儿不是处子,而是碰上这么个洁癖之人,往后的夫妻生活怕易生是非。
一个血肉之躯的人,生活在这铁硬铁硬的世界上,碰伤碰缺了那个地方都是可能的,尤其是柔柔的女孩。面对这方面的完美主义者,今日天下有女儿的父母就很难心了!
其实,这世上本无完美,当你苦苦的执意的追求所谓完美时,也就必然派生出了另一种不完美,这正是:
问世上完美为何物?怎一个残酷了得!
艾椿教授是有很累很累的感觉。他本不以为然古希腊悲剧家梭佛克里斯在他八十高龄时解脱似般所说“到如今余始免于爱之苦”这句话,而推颂另一位名人八十四岁时所说“晚年有年轻的妻子是上帝对我的恩赐”这句话。不以为然或推颂,怕都不是应有的态度,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对爱感受的权利,就像每个人有不同的味觉爱好,旁人不必说三道四。
前苏联老兵鲍勃罗夫在二战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心脏部位,当时因没有手术条件,子弹留在心脏,以后有条件了,医生检查他身体后,见他生活正常,认为说取出子弹是大手术,不取为好,这位老兵竟活到九十岁。
相爱的男女双方,彼此都是击中对方心脏的一颗子弹,有的子弹同心脏不能相容,有的子弹则同心脏融为一体。
世人啊,不要轻易的击发你的子弹!你的子弹能同对方的心脏融为一体那是幸甚幸甚,如果不能相容,无论怎么说,手术是痛苦的,弄不好还要搭进生命。
艾教授在武汉时。柳留梅曾在电话中吩咐两件事:一是去宝通寺代为进香,二是有重要的事要说,但当时没有说。所谓重要的事情以后没有了下文。买房子的事吗?其实这也不算人生中的重要事,只是因为政府没有给广大无房者提供正常社会中应该提供的便宜住房而使住房成了重要的问题。
结婚的事?对正常的少男少女来说,应该是算个重要问题,但是对艾教授和柳留梅这一老一少的来说,已不算重要的事,这事已经疲软了,就这么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过着也不错,何况实际上谁不是在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过着日子呢?
至于柳留梅的高级职称问题,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还有一些时日方能排上队,在职研究生还得混半年才能拿到学位证,只有拿了学位证以后才有资格申请高级职称。三篇论文么,艾教授已通过人脉给发了两篇,都是在所谓的省一级刊物上发的,还有一篇艾教授打算代她写,看她一天到晚太忙。
最近她又当了党小组长,而且被指定接下支部宣传委员的工作,因为宣传委员通过关系,去政府机关上班了,这是人家的本事。难道干上了代理委员,还想往上攀?就是有这个野心,也不是重要的事么。?何况柳留梅不是那种攀上爬下的女人,她从不认为当官很重要。
艾教授想来想去,想不出柳留梅有什么重要的事。
所以,在艾教授看来,眼下没有啥事算得上是柳留梅当前人生中的重要事啊。
倒是老友秦根遇到一件重要的事,他来电话告急,说没有房子住了。接近八十高龄的人,衣食住行是重中之重的事。问明了地址,艾教授便立即打车去看秦根,下了车,见有菜市场,顺便买了点活鱼鲜肉素菜和几瓶啤酒,好久好久没在一起了,自己烹调,对饮一番。
进了秦根的住房,不看则已,一看心酸,出租屋仅一室一厅,局促凌乱,桌子上的一本《易经》上放了半张没吃完的烙面饼。秦根虽然样子没变,但因为门牙掉了,加上满头银发,苍老有加。所喜有了一台电脑,表示这里多少有点时代气息。那台文革时候从旧货摊上淘来的小型钢琴倒是擦的很干净,这是这屋里的主人存放灵魂的地方。
问明情况,原来房东见秦根日渐衰老,担心他死在这里,借口说自家要用房,等于下逐客令。自己也按赁房信息找了几家出租房,但是房主都婉言相拒。
“去你儿子那里不行吗?”艾教授说。为了儿子还债卖了住房,如今老父亲没地方住,当儿子的不能接走老父亲吗?
“我离不开这里。”秦根摇摇头。
是啊,人老了就不想轻易挪动地方,以后柳留梅有了房子,艾椿怕也不能常住她那里,老人住老房子老地方灵魂是安稳的。如今许多地方拆迁或搬迁,有多少老人的灵魂没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