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惚的怔了几秒,摇摇头说:“我不想吃,你先睡会吧。”
“那怎么行。”她合上橱柜,起身出了门。
傍晚时分,她才回到茅草屋,为他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赫连千夫十三岁从军,从那之后吃的都是军营的大锅饭,许多年不曾见过这么丰盛的吃食了。
他说他不想吃东西,那绝对是在说谎,昏睡三天三夜,他饿的看到吃的眼珠都要瞪出来,如嫣把他扶起来,他无法下地行走,她就把所有吃食都放到塌边。
他端起碗狼吞虎咽吃起来。如嫣尚禾坐在桌子旁,撑头看他生猛的吃相,一脸笑容。
他不好意思,脸一阵红,擦掉粘在脸上的饭粒,闷头拨弄米饭,动作放缓了下来。
等他再鼓起勇气抬头看她,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坐在床上,愣了愣,拿起一件外衣想给她搭在身上,却因为双腿被摔断而无法动弹,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
他静静看着她的睡容,那样安详,宁静,就像微风里的格桑花。他心想,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在战场上是一把开刃的利剑,走出战场却是一幅美好的水墨,而这样的女子,却险些成为自己的刀下亡魂。
我因读得懂赫连的心思,知道他从那一刻就爱上了如嫣尚禾。
赫连之所以爱上如嫣,理由很简单,也很充足——他险些杀了她,她却不计前嫌的救下他。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对自己这么好,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活着,他也活着,她给了他一个爱上她的机会。
此后数月单调重复,每一天都是如嫣照顾赫连饮食起居,充分体现了她贤妻良母的优良品质。
故事终于在赫连的腿伤痊愈的那一天出现了新的苗头。
那一天如嫣推开赫连床边的窗子。窗外大片五彩的格桑花映入他的眼帘,晴好的天空下,有两三彩蝶飞。她指着窗外的格桑花,说:“赫连你看,这些原本只开放在高原上的格桑花,在这里,也能开的很烂漫。”我大概明白她打这个比方的用意,她想让他知道,人生,有很多种活着的方式,他不仅可以活在战场上,脱去铠甲,他依然能活得很好。
她在他眼前铺开一幅卷轴,墨染白绢,是一朵格桑花,但水墨勾勒的线条竟缓缓从画卷生长出来,变成了明媚的彩色。
赫连看的目瞪口呆,一朵画在纸上的花竟真真正正地绽开了!
“这是什么?!”
“墨灵秘术。”如嫣双手捧住从画卷上生长出来的格桑花,一只彩蝶翩然从窗子里飞进来,落在花朵上。
她抬起眼睛,郑重其事地看着他:“你可愿意抛却凡尘执念,长留栖凤山修习秘术?”
他愣愣地看着一个假花竟然有了生命,半晌也没缓过神来,他以前是从来都把秘术士当成欺骗眼睛的骗子。
他的沉默不语被如嫣理解为拒绝。
“果然是不愿意么?”她有些失望地垂下眼角,转身要走,画卷上的格桑花迅速枯萎,一瓣花瓣掉落,蝴蝶扑闪着翅膀飞走。
他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师父。”
她惊愕的回过头:“你叫我什么?”
“师父。”他望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笑地弯成新月:“那么,明日辰时我在后山的梧桐树林等你。”
翌日,他如约来到。
梧桐树投下斑驳树影,明媚的阳光被隔成一道道光束,绿色的草地上开满五彩的格桑花。我一直觉得这片梧桐林有些眼熟,蓦然回想起来,现实中这里就是她的坟茔。
一席水蓝长裙的如嫣跪卧在格桑花间,背朝着赫连,她的手指在空中随意划过,在划过的弧线上,星星点点开出格桑花的苞芽,花瓣渐渐翻开,明艳地盛开。
赫连走过来,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这个出尘绝世的奇女子,她连背影都叫人流连。五彩的花朵在半空中一朵接一朵盛开,他直到现在还无法相信这奇异的景象是真实的,甚至怀疑救下她的这个美妙的女子是不是真实存在。
我看着此情此景,想起日复一日浮现在栖凤山后山上的那缕亡魂的执念幻化的忆景,与这一幕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如嫣尚禾转过身,她的眉眼不在朦胧,她的笑容很清晰,眼中满是慈祥。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徒弟,你既已脱离战场,那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赫连千夫就已经不存在了,我为你起个新的名字,好不好?”
赫连千夫望着她:“一切皆尊师父之意。”
“那丛今往后,你就叫‘恭怀’。”
“恭怀?”赫连重复着这个名字——恭行天罚,心怀天下。
他走到她身前,跪在她脚下,俯身行了拜师礼:“恭怀谢过师父。”
如嫣尚禾顺势搂住他的头,唇角依旧慈祥地微笑着:“怀儿,这里只有你我,我一生只会收你一个徒弟。”
原来,赫连千夫和恭师父果然是同一个人,看到这里,之前的所有谜团都解开了,故事变得明朗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