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刀的哨兵将刀停在半空,看了看我,似有似无地点点头。
我附到少卿耳畔:“我有当年太皇太后赐给我的腰牌,足可证明我才是皇室中人,我不想连累你,你明不明白?”
少卿却淡淡摇摇头。
“若没有墨公子当年出手相助,我和晓晓如今早已是一缕游魂,可也终究没什么能够报答他。我虽与姑娘只有一面之缘,但也看得出姑娘是墨公子心爱的女人,我救了姑娘,也算是还了他这份恩情。”
他轻轻扣住我的肩膀,微笑:“姑娘也不必自责,其实在下也存了私心,晓晓已经……等了我太久。”
我愣住,那些悠长的,陈旧的往事一丝一缕萦绕心头,我缓缓闭上眼睛,忍着愧疚淡淡道:“那就去芭蕉树下找她罢。”
他的笑容里掩藏不住兴奋:“你竟然知道?”
是,我知道。他和钟离的生死之约,那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轮回往生后的秘密,我却知道。
“我知道很多,少卿,我们不止一面之缘,或许你不相信,但我其实见过你许多次,在一个幻境里,我们是朋友,还曾一起喝酒聊天。”
他眼中果然闪过惊讶神色。嘴角却弯弯笑起:“如此。就更不枉在下以命相救了,”他从拇指上取下玉扳指,悄悄塞进我手中:“我死后,烦劳姑娘把它葬在长安城郊那片百里玉兰花林。”
话刚落下。几个哨兵早已等得不耐烦。一把将少卿从我身边拽走。我扑过去时,长刀已经砍下,血花纷扬。模糊双眼,如同那年油纸伞外,飘飘洒洒,玉兰花雨。
少卿的鲜血溅了我满脸,我握着他的玉扳指,血腥的刺目令我几乎无法站稳。
救我的人,活生生的死在我面前,连个全尸都没有。杀他的人,拎着他的头颅,哈哈大笑说这般鱼肉百姓的贵族死有余辜。
我扶着墙,全部重量都倚在冰冷的院墙上,喉咙里全是血腥的咸味。
几十万劳役死在骊山不假,天下百姓水深火热也不假,我从来不想要为这些肮脏的事实洗白,但那都是李儇一个人造的孽,为什么要诛尽李唐皇族来还债?李儇顽固不化,是少卿在力荐减轻徭役,停休阿房宫,他一直在替这些所谓的正义之师说话,可结果却被这些所谓的正义之师所杀。李儇是恶,难道他们这样滥杀无辜就是善,就是正义?
我撑着墙站起来,转身离开,却被一个哨兵拽住衣袖。
“这姑娘虽是个婢女,却长得有几分姿色吆。”那哨兵眼里淫恶地笑,伸手想要擦去我脸上的血迹。
我狠狠瞪他一眼,他身上散发腐尸一样的恶臭,让人恶心。我躲开,他又凑过来,少卿的死让我悲愤地失去了理智,哨兵轻佻的举动更让我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大喝一声:“让开!”
那哨兵却被挑起了兴致,踉跄站定后继续把手伸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扼住我的下巴。他野蛮地用力撕扯下我衣裙上一片薄纱,我一阵慌乱,猛然拔下发间鸳鸯玉步瑶,对准他的脸猛扎过去。
我没能扎到他,他却被惹怒,反手一把将我推到在地。
鸳鸯玉步瑶被甩出老远。我裹紧身上衣裙,瑟缩在地,仰面无助地望着灰蒙蒙的天。以往每一次遇到危险,都有墨白在我身边保护我,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不会让我受到丝毫伤害,可如今我被羞辱,墨白,他人在哪里?
那哨兵又朝我走来,每走进一步,脸上淫恶就更盛一分,我爬起来捡起玉步瑶比在自己喉咙处,心想着,若他再靠近一步,我就自己了结自己。
“住手!”
王府里传来一声大喝,如同猛兽嘶吼,带着与生俱来的震慑力。
随着这声大喝一同传出府门的,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铿锵有力。一队身穿戎装的士兵穿出府门,瞬间将那淫恶的哨兵反剪双手。
我抬头,简直吓得差点背过气去,他,怎么会是他!
一模一样的眉眼,我所认识的那个人温柔内敛,儒雅俊秀,而面前这个人高大威猛,气势逼人。
当年与我有再生之恩,用墨灵秘术将我复活的前代水墨才子,我的师父,恭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