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复想起当初陶元还要帮自己找关系当巡护,这得多照顾自己。虽然觉得凭自己和陶元的关系不需要胡晓林出面,但总觉得调任是公事,公事的话胡晓林这个片长亲自去一下也是对的,于是二人马不停蹄又跑三十多里地,到陶家已是中午了。
没说的,陶元自然是好酒好菜招呼。
“哦……原来巡护是这样的……那我怎么听说……嘿嘿,不提了。小马兄弟啊,胡大哥不是外人,我就说了。你说你一个传功弟子……”
“咳咳……”马天复一口汤呛到了。算了算了,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了,该怎么着怎么着吧。
胡晓林看着陶元:“你说什么?传功弟子?”
“那可不。传功弟子!就那个高望远,跟小马兄弟动手,连小马的一片衣角都沾不到,胡大哥你看,你有没有什么关系能把小马弄到稍微……有用武之地的地方,啊?”
胡晓林和马天复异口同声道:“你喝多了吧!”
“怎么?原本就是!”
胡晓林吃了口菜,笑道:“老陶,你是不是跟书场那帮老家伙吹牛嘴吹豁了?来,多吃点猪拱嘴,补补。”
马天复趁机连着敬了好几杯,才把话头压了下来。胡晓林昨晚看那场面,还有余秋打完后的神色,觉得似乎是余秋吃了亏,但想想,不能啊?余秋他还不知道?五岁就送黄山去了。马天复能打过他?加上余大敏和丁云松都那么说了,看来是错觉。刚陶元说马天复是传功弟子,他一瞬间还真信了,后来提到高望远,才断定陶元是在胡说八道。
说到住的问题,陶元当然还是希望马天复搬出去,但胡晓林开口了,只好满口答应,还不能带点勉强的。
当晚,马站长走马上任。
洪武初年庐州府四个县有四十多个巡护站,护管有一个副管事专门负责相关事务。那时盗匪流寇极多,不敢近城,只敢在城池周边活动,巡护站的设置对保护周边百姓起到了极大作用。后来环境逐渐安定,新增的管事处急需人手,巡护站里可用的人基本都抽完了,各地巡护站干脆废弃了,留下这唯一一个巡护站还是在山顶上,主要是懒得去拆。没拆是对的,后来经常派上用场,马天复不是第一个了。每个管事处大致都有处罚下属的办法,总不能事事把刑管搬出来。帮规规定了,被刑管处罚过的人,根据处罚轻重,也有相应不得升迁的年限,最低五年。
时已入冬,山顶寒风凛冽。马天复内家内功已有小成,无需打坐御寒。正好晚上月朗星稀,便四下转了两圈,顺手打了只兔子。在陶家吃刁了嘴的马天复觉得没甚佐料烤来也不大好吃,就把兔子拎回草棚准备睡觉。草棚东西南北都通透,床倒是有一张,就是缺了几块板。马天复坐床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心想,我要顶上这点草干嘛呢?不如扯下来垫垫屁股。
作为传功弟子,其实马天复日常无论是坐是行是卧,体内真气皆在自行缓缓流转,练功进益并不甚大,但子丑之交乃修炼内功之天时,每天这个时候行气运功,日积月累还是能有一点成效。现在离子时尚早,马天复穷极无聊提前打坐,想着明晚是不是打个灯笼带副象棋来研究研究,听说这玩意儿比围棋好玩。正想着,突然隐约听见有人说话!马天复屏息凝神,话音在耳边渐渐清晰。
“真是个疯子,有人参他主人,他就要灭人全家。这个事,咱们帮个忙倒没问题,就怕弄不干净,留下后患。”
“高家人明天起来恐怕还不知道到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最好别沾那些番子,活干完了拍拍屁股走人便了。”
马天复听第一人的话吓了一跳,外地口音,还说要帮忙灭人全家,以为遇到了百刀门、无忧山这类刺客杀手组织的人,听第二句又觉不像,第三人说则七分是三分非,无法确定来人身份。
不对!这几人声音越来越近,难道是冲山顶上来的?不过片刻功夫脚步声已清晰可闻!马天复暗自庆幸自己正在运功,当即手按床板纵身跃至草棚外,单脚点地再跃抓住一棵大树的横枝翻身上树。这“蹑云步”非提起两成内力是踏不出这一步的,一按、一跃、一抓,悄无声息,马天复隐于枝叶中也不禁洋洋自得。
忽然,脚步声、说话声,也都没有了。
难道来人已察觉此地有人?马天复一回想,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屁股底下那堆草发出了声响!看来那几人暂时不敢妄动,得想想对策。说话有三人,听脚步三人不止。若是凶徒匪类发现自己,十有八九要杀人灭口。而且对方已有察觉,树上不可久留;若要走,必然发出响动,这几人脚程极快,凭自己的轻功能否逃脱还是未知之数。手足无措之际马天复悔意更甚。初时能听到人说话,说明半山腰上有人。这是座小山,四周哪来猎户?夜半上山,还说出那种话,这时就该警觉,隐藏行踪。三句话时间并不长,可也不短,自己居然没听出来人在以极快速度接近山顶,还在琢磨话中之意,以致听到脚步声才作反应,最可恨还是没事做去掀屋顶茅草做甚!好歹自己现在是这个巡护站的站长,自己掀自己屋顶,何等不祥!
还在懊悔,正前方慢慢走上来一个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身后背着个包袱,并未携带兵刃。
马天复心中一沉:完了,其他几人必从侧后包抄,真不如刚刚当机立断从另一边撒腿就跑。
上来那人气定神闲,目不斜视,直奔草棚走来,马天复一咬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你们有多大本事!
“呔!来者何人!敢擅闯庐州府帮巡护站!”马天复大喝一声跳下树来。
来人之前就没想到山顶居然有人,更没想到此人会以这种方式现身,不由一愣。但看马天复身着蜀山帮帮服,轻松一笑:“原来是蜀山帮的弟兄。庐州府督捕司在此办事,还请回避。”与此同时,马天复左、右、后方各出现一人。
马天复适才痛下决心,此次若能脱险,遇事一定要在脑中过三遍,来者自称督捕司中人,却不着官服,况且半夜上这山顶能有何事?且不管是不是督捕司的,说让自己回避,却将自己四面包围,也没人让条路出来,看来其中有诈。马天复此时已确定来者不善,默默运功以备对方突然发难。以不动的站姿提气缓慢且极其有限,可在此时,强得一分是一分了。
“既是督捕司的大人驾到,怎不着官服?可有凭证?”马天复尚存一线希望。
面前那人微微一笑,掏出一块铜牌:“督捕司腰牌在此。”
“我不认得督捕司腰牌。”马天复看也不看腰牌,盯着那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