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奚在重渊的手下挣扎。他以为自己并不畏惧死亡。但他终究也不过万千普通人里的一个。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真的不怕死?在被死亡威胁的那一刻,沈玉奚本能地感到恐惧。“唔……唔!!”这个疯狗。他要杀死我……我……会死吗?不…………我还不能死。就这么死了,怎么能叫他甘心!沈玉奚的身体因为恐惧与愤怒而颤抖,他的十指指尖死死嵌入重渊的手臂,在重渊的手臂上留下道道抓痕。凭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来遭受这一切?沈玉奚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痛苦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淌下。“怎么又哭了?”重渊的声音极柔,极轻。“都是师尊不好。”“谁叫师尊惹弟子不开心呢?”“师尊,您不该惹弟子生气的。”好痛苦。沈玉奚的眉心苦痛地拧紧,原本紧抿的唇微微张开了一道缝隙,求生一般的阖动着。无法呼吸。疼……被紧扼住的喉咙断裂一般的疼痛,挣扎的时候,过于紧绷的肌肉也在疼,他本能调动灵力想要保护自己,抵御这些磨人的疼。可他的灵力全部都被牢牢锁在紫府的深处,他越是想要调动灵力,干涸的筋脉便越是疼痛难忍。好疼……好似被无数把缩小到银针那样大小的刀刃剐过每一寸的筋脉,沈玉奚恍然以为自己又要承受一次筋脉破碎的极痛。……疼。不……不过是区区一点疼痛……有什么那样忍受的?虽然沈玉奚不明白重渊为何会那样恨他。处心积虑地接近他,煞费苦心地陷害他,费尽心机将他从玄天剑宗的禁地带到魔宫里囚禁……重渊在他身上废了那么多的“心血”,还没折磨够他,又怎么肯让他就这么轻易地死了。不过是疼了一点,又不会……死,忍一忍,不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沈玉奚这样想着,眼泪却不争气地往外溢出。但是,还是好痛……沈玉奚从来不是什么会吃苦的性子,他自小娇惯,带他入宗的清则师兄一直都待他极好。同清霄结为道侣后,清霄虽然不善言辞,却事事顺他,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他一人,更因为他身体的虚弱想方设法讨他欢心,叫他免于病痛的折磨……他同清霄做了多久的道侣,就被清霄捧在手心宠了多久,将他因为发觉自己一直都被道宏当做炉鼎刻意养废的事情后对人世的戒心冰墙融化。就算……清霄不在了,他还有清霄留下的本命灵剑守着他。一想到清霄,沈玉奚所有的坚强都化为软弱。他与淸霄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是是沧州的一座小秘境,名唤镜花源,由一面灵镜所化。秘境之中并无什么珍贵的灵材灵草,有的是漫天的粉霞,是桃之夭夭,是灼灼其华,是望不到边际的桃花林。天上是飘荡飞舞的桃花,脚下是水光潋滟的镜池,花落镜池,池面漾开圈圈涟漪,映出在池水中凝固的朵朵桃花……是修真界有情人必去的一处妙地。初见便是修真界情人必去的宝地,想来,沈玉奚与清霄大概就是那天赐的良缘了。那时沈玉奚年岁正轻,也还未结丹,正是个最闲不住的时候,一年里有大半的时间都往山下跑。正好同门的师姐接了镜花源的任务,缺了个人,便喊他充数。到了镜花源后,沈玉奚才知道,师姐所说的任务是帮助镜花源的居民举办五十年一轮的桃花祭,而他则是被师姐诓来扮桃花仙。桃花仙的装束繁重华美,还是桃粉色的,沈玉奚自诩顶天立地好男儿哪里肯穿,当即要逃,被师姐暴力镇压,软磨硬泡劝服了。为了那桃花祭,沈玉奚颠来倒去地练习那祭祀的舞步,足足练到第三日,实在是累得不行,便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出镜湖躲了起来。然而镜花源作为小秘境,面积算不上大,满打满也就那么几处可以立足的地方,刨除原住民所在的城镇,祭祀的祭台,能够藏身的地方便只剩下这一眼望不到边的桃花林了。沈玉奚看着枝叶繁茂的桃树,果断爬到树上,躲在花枝里。他坐在枝桠上,双手懒洋洋地撑着枝干,晃着脚忙里偷闲,暖风携着花香,熏得人昏昏欲睡,沈玉奚一个晃神,拿在手里的那截桃花枝便离了手,直直坠了下去。“啊!”沈玉奚顿时睡意全消,慌里慌张地伸手想要去捞。自然是来不及的。所以说是天定的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