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毕恭毕敬地回答:&ldo;下官记住了,下官一定尽心尽力。&rdo;
当晚,曾国藩为了办事方便,便移住工部临时议事房。
第二天一早,他先和工部专管测地的郎中甘熙丈量了一下要扩建的部分,又把要修缮的部位一一记录在案;先大概估计了一下用料,无非汉白玉几多、沙石土方几多、洋灰几多等等。办完了这些,他就换上便服,单雇了一乘小轿,到在京的各大商号咨询价目。又找了买办,问准了洋灰、洋钢材的最低卖价。确信无疑后,便动手一款一款地写条陈。条陈细致到京师的商号谁家公允,洋行的洋灰、洋钢哪家最低,买办是何许人,姓甚名谁的程度。最后,便是计算出所费银两数字,计:六千一百八十二两材料银,外加三百一十八两折耗。费银总数为:六千五百两。雇工、用工是单赏的,曾国藩没有计算在内,这项开支由工部直接核算。
条陈整整十大页八行纸。费时五天。
曾国藩回到翰林院,把条陈郑重其事地呈给文大人。
文庆接过条陈,又望了一眼焦头烂额的曾国藩,心底确实对这个汉学士涌现出无限的敬意。看过条陈后,他更认定:曾国藩是个能办大事的人,决非其他汉官可比。
当时的曾国藩也确实尊重、看重文庆。
满人重武轻文。朝中的满员,一部分靠武学进身,一部分靠军功进身,还有一部分靠的则是祖荫。而文庆的祖上尽管也是军功不凡,封侯封伯,但文庆偏偏是考取的功名,这样的进身就自然而然有分量了。曾国藩最重读书人,看文庆也自然高出其他满官一眼。
&ldo;涤生啊,真是辛苦了。等上头发下话来,还得你日夜监工呢!&rdo;文庆收下条陈,又勉励了曾国藩两句,便端茶送客。
曾国藩深施一礼退出,回到工部临时议事房,等开工的消息。
文庆打发走曾国藩后,便把那条陈反复看过,愈发佩服曾国藩的精细和办事认真。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拿出笔,把那条陈细细地改上几笔,然后,又亲自动手誊写了一份,这才送到工部匡侍郎的手中。文庆改过的这份条陈,费银总数为六万五千两。文庆是个老京师,凡事都给自己留一步。按曾国藩所核的数字往上报,一旦出现漏报,银子接续不上,自己如何跟上面解释?
第43节文庙的修缮和扩建
文庙的修缮和扩建,正式破土。
曾国藩整整一个月没有回府。他除了在工地监工,还要每日向文庆和匡正汇报工程的进展情况,而各地招来的能工巧匠,甚或遇到些刁难,也需要他亲自出面排解。‐‐他自己也深知,有些事他是大可不必亲自做的,可他还是愿意做。
一天午后,黄子寿劝他:&ldo;曾大人,您老大可不必天天来工地,凡事由下官等禀告不就行了?‐‐您看文大人和匡大人,工匠们何曾见过他们二老的影子?都知道有了事故找曾大人,哪里会想到曾大人的上头还有两位老大人呢?&rdo;
曾国藩苦笑一声:&ldo;黄翰林,你哪里知道本官的苦衷!你难道没觉出,本官现任的差事,是无功有过的吗?&rdo;
黄子寿有些吃惊,问:&ldo;大人这话怎么讲?下官倒糊涂了。&rdo;
曾国藩拍了拍黄子寿的肩头道:&ldo;老同年哪,这宗事顺利起来,得重赏的是匡大人文大人,两位老人家是主事官,理当头奖;若有个事故出来,两位老人家也只能担个失察的责任,顶多罚上一二个月的俸禄,二品大员的府上哪在乎这一二个月的俸禄呢?‐‐其实和没罚一样,走个过场罢了。而本官呢,降级使用那是轻的,革职永不叙用,随便一个什么罚名都不过分哪!‐‐你是个头脑聪明的翰林公,怎么这事糊涂了?&rdo;
黄子寿叹一口气:&ldo;大人考虑得深远,下官终生只能望背了!&rdo;
曾国藩苦笑一声:&ldo;本官自从点了翰林,无一日不诚惶诚恐。‐‐几时才能放开胆子做一二件自己得意的事?&rdo;说罢,自顾摇头,作有苦难言状。
文庙终于修缮扩建完工了,工部右侍郎匡大人的顶戴依然一尘不染,倒是愈发亮了,翰林院掌院学士文大人的脸色还是从前那般红润溢彩,好像比从前更滋润了,但身为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曾国藩,却整整瘦了一圈。庆幸得是,这期间癣疾没有大的发作,尽管每晚也痒,但只要挠出血,就能睡个安稳的觉;当然,按着成都&ldo;怡兴堂&rdo;的方子配制的膏药是一时也不敢间断的。
道光帝在勤政殿兴高采烈地召见了负责文庙修缮扩建的匡正、文庆、曾国藩、黄子寿等十几名副监理以上官员。
礼毕,道光帝开言道:&ldo;文庙乃我大清学子心中的圣塔,是万代基业,尽管耗银三十万两,也是用在当务。&rdo;言毕,当场颁奖。
御赏匡正黄马褂一件,白银一千两,交由吏部叙优;御赏文庆鼻烟壶一个、扳指一个,白银八百两,交由吏部叙优;御赏曾国藩竹扇一柄,上面有道光亲题的&ldo;凉矣&rdo;二字,白银五百两,交吏部叙优;黄子寿等以下官员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封赏。真个是人人有份,个个叙优。尽管当时有大半个中国受灾,户部存银有限,但道光还是硬挤出一部分银两,来重赏这班有功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