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波苦着脸:“爹,你把我师父得罪了,以后我在这行照样混不下去。”白世波到底是白家的儿子,平时憨了点,但也不是完全的傻子。他能考虑到这一层,也是他隐忍至今的原因。可是上辈子,他的隐忍只是让矛盾积攒的更深,结局就是他被赶回家。与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就算无法挽回,也得把名声给保住了。白娇娇劝道:“三哥,你师父要真是那样的心胸,我怕咱爹不找他,他只会哄着你去白打工。实话说了吧,他要是真想教你,早就教了,依我看,这回咱门应该及时止损。”及时止损,这话说的就是没余地了。白娇娇说的就是最坏的打算,白志满摩挲着自己的扶手:“咱们吃亏,也不能让他占了便宜。”先不讲究的可是他们!看着白志满的态度,白娇娇心里就有数了,这事就这么定下,只有白世波忧心忡忡。虽然有些残忍,但现在白娇娇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办法。这年头,学徒就这个待遇,她就是想帮白世波把这些年的工钱要下来,那也无能为力。他们能做的,只是掰扯清楚,到时候话传出去,骂的是哪一方,坏的是谁的名声,才是明天的重点。白世波这条路注定走不通,但是白娇娇已经给他谋划好了新路。合同“你们村有多少人能参加这个劳动?”厂长来了兴致,认真询问起合作事宜。“预估百十号人,只是平日里肯定以大队的劳动为主,不能给您保证在什么时候完成多少,不过再过两个月,冬天的话能多一些。”厂长点了点头:“厂里一直需要,并不在乎你们什么时候来交工。”“我听王福顺说,这一张网能给两块钱?”厂长想了想:“那是零活的价格,你们村里人多干的多,给不了这么高。”白娇娇笑了:“这话您可说的不对,如果是同样的品质,可没有杀价的道理。”“薄利多销,小姑娘看你挺机灵的,没听说过这事吗?”厂长现在被白娇娇点醒,他知道可以和大队合作,那就不一定非要和十里村合作,只要他愿意,有的是村排队等着帮忙呢!“那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厂长,您现在去供销社,这章程管用吗?”“你不用跟我诡辩,这活给不给你们,全凭我愿不愿意,一块五一张,我就跟你签合同。这价格也不低了,一张网我们才卖多少钱,加上尼龙绳的成本,我们厂里也是要营收的。”一下砍了五毛,白娇娇不乐意了:“厂长,跟我们村签个大单子,我们没有问你多要,已经不错了。”厂长没说话,白娇娇继续道:“第一,你去找人做零活,是要担着风险的,第二,虽然我刚才跟你说,工期不敢保证,但是我们量大,等做一两个月,就基本上会有一个稳定交货的数字,我既然代表大队来,那就是想长期合作的,有了固定的生产量,这样你们去接下家的单,心里也有底气不是么?”白娇娇说了这些道理,厂长思索一番:“但还是那句话,想干这活的多了去了,我找哪个大队来做,就看哪个村价格低。”这就有点资本家压榨劳动力的意思了。果然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制度之下,也无法改变天生的人性。“厂长,你觉得成本重要,还是质量重要?也许确实会有给出低价的,但是久而久之必然会为了赶工而拖累质量,两块钱一张网我们结两个星期,一毛五一张的,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一个星期就给你结出来了呢?”“质量不合格,我们当然不收!”厂长的考虑十分周全,但他见白娇娇胸有成竹道:“那厂长还得专门找一个人来检验,不然万一有错漏的,交给船上面人家带着出海,都是些破网烂网,您的口碑怎么办?隔壁镇好像也有一个网绳场吧?”厂长面露迟疑,但他道:“雇一个人天天检查,一个月也就多开二十块工资而已。”“厂长,那你怎么保证,这些货到了别的大队手里,那些人不会以私活的名义转给别人呢?到时候追根溯源到您这儿,不也是麻烦吗?”“这”白娇娇见终于说到点子上,松了口气,遂道:“我可以回去统计愿意做这件事的人数,按照两星期一件的速度拿货,这样就可以大大杜绝这个现象。”刚刚够一个人做的,谁还会出给别人?厂长最怕的就是风险,他爬到这个位置不容易,万一被扣上走资派的帽子,那就玩完了。“只是这样产量也会下降。”“所以您大可以像刚才说的那样,找别的村合作,我也不关心您给别的村什么价格,我们村只要两块,和零活一样,一把一结,要现钱。”这些并不算什么太苛刻的要求,甚至正如白娇娇所说,这不仅规避了风险,还保障了稳定的产出。“我回村会把愿意参加这个劳动的人名单列出来,让他们自己签字按手印,每张网也都会系上名字,除了岔子好找,虽然是集体活动,但也自己对自己负责。”白娇娇这样说,厂长更安心了。“你个小同志,还挺为我们厂考虑的。”“合作就是要保障双方的权利才行,我们得到满意的价格,自然也尽力帮您做事。”厂长觉得这五毛钱的单价涨得不亏,十里村这个模板面面俱到,他可以省心了。厂长和白娇娇写了一份合同,只是道:“合同没有问题,只是要你们先把名单统计好,我才能签字。”“可以。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您忙吧。”白娇娇将合同谨慎收好,正要离开,却被厂长叫住:“看你合同拟的像模像样,是不是上过高中?听你的口音,你是外地来的知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