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月一动不动立于屏风之后,门外射入的光线透过屏风隐隐将他的身影拖进整个大厅,虽有满稀稀索索的声音传入耳中,心底不由一阵烦燥。
如此堕落国度,即便救下了又如何?朝政荒废不说,朝臣整日沉溺于酒色,兵临城下仍旧充耳不闻,危机感全然不存。只享于一时之愉,全然不顾大局。如此腐败人间,救之何义?
瞬间。无力感如洪水猛兽般袭来,他动摇了,炎风的声音忽然回荡在耳边,“茫茫天地本浑浊无序,却因自恃正义之人扭曲了本该回归自然的本性。使世人蒙尘于谎言之中,捆缚于正义之锁,被束于世俗之链”。
“真的错了么?”他喃喃道。
身后的申卓听不清溯月在呢喃什么,小心翼翼走将上来,道,“大人,我等已做好十二分准备。可跟随大人杀得蛮冥两族人仰马翻、片甲不留”。
轰隆之声震耳欲聋,呐吼之声似要令整座城池晃动而起,地面甚至在振动中扬起一阵阵尘宵,战鼓雷鸣般震慑苍穹,城墙摇摇欲坠。两族军队分无忧城南北两面排兵布阵,各种硕大的战争器械列于阵前。城墙上。各守兵望见密密麻麻的两族军队,漫天烟尘中一眼竟望不到边,从未见过的骑宠庞大怪异、数不胜数。
此般景象,令守兵们无不俱肝胆欲裂,他们眼中坚厚无比的城墙此刻看来竟如纸糊般脆弱不堪。如若两族的目标是无忧城。这城墙能坚持多久,谁也不得而知?此刻两族军队目标一目了然,无忧城已成两族争斗的战场,城墙上的守军若不知晓有剑皇门相助,放眼及处有血煞阵的存在,恐怕他们早已丢盔弃甲,亡命奔逃了。
冷汗早已浸湿了他们的发丝与衣襟,然而他们却早已充耳不闻。恐惧在每个人心里悄悄漫延,下一瞬间他们不知道是否依旧尚在,又是否会身首异处?作为一个士兵,此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即使如此,恐惧仍旧一阵阵袭向心底深处。
时间变得缓慢无比,每一次恍惚的眨眼,每一次深沉的呼吸,每一次心脏剧烈的跳动,都会离两族进攻的时间缩短一些,城内严阵以待的守军此刻如身在烈焰之中,慢慢煎熬着,却唯有等待最终战鼓声的敲响。疯狂与不顾一切便在下一瞬间。
阳光渐渐照亮了无忧城内外,然而令无忧城墙上守军诧异的是,两族军队始终于南北城下,不曾有进攻的迹象。这令他们心底深处更是焦灼不堪。
蛮族军中,一座百人力士抬着的巨大木台上,大祭祀弄影睁开紧闭已久的眼眸,不紧不慢的声音道,“什么?无忧城何时摆出了大阵?”
身后,夜魔沙哑的声音响起,“据探者回报,无忧城内在一日内南北两城俱摆出许多奇怪的阵法”。
大祭祀右手执着的权杖微微闪烁了一下,咪着双眼,“哦,何种形状?”
“俱都用巨石堆放成品形,间距十丈,城内外俱已布置完毕,不知是故弄玄虚还是果有其阵,未确定之前,我等不敢冒然闯入,还请大祭祀定夺”。
大祭祀自奢侈的坐椅上缓缓起身,举目向无忧城方向望去,然而漫天的灰尘与高高的城墙却阻挡了她的视线,望不见城里的一切,甚至城墙下都只呈现出一片朦胧的景象。
“品字形么?”她喃喃自语道。
夜魔沙哑的声音接着道,“正是”。
上百蛮族力士一同抬起的巨形木台上本就宽阔,他缓步走出帷幔,阳光毫无阻挡地照射着她白嫩的肌肤,与木台下绿色肌肤的其他蛮族战士迥然不同。似是阳光过于猛烈,他抬起手,遮住射入眼睛里的光线。
“莫不是剑皇门亦想搅进来么?”
夜魔听闻此言,终年如雕象般的黑暗影子动了动,“大祭祀之言,此阵莫非是……?”
大祭祀挥挥衣袖。走回幔布之下,道,“不错,血煞阵。嘿嘿,此阵乃剑皇门绝阵之一,二十年前七夕镇之变便是全凭它挽救诸多性命,此刻想来,剑皇门定是插手进来了,无忧城已今非夕比”。
手持权杖一挥,一道白色光线掠过帷幔射向高中,瞬间在高空如烟花般散开,光芒闪烁间,那些光点霎时变成了一个弯曲的形状。
“也罢。便让冥以身试试这血煞阵究竟如何了得”,大祭祀轻柔的声音自帷幔下飘出,“传令,全军止步,原地待命。无我命令,勿轻举妄动”。
无忧城北面,死亡之气遍布整个野莽平原,阴风阵阵,吹得城墙上的守军全身发冷。黑色之气缭绕于冥族军队的各个角落,一列列冥灵整齐的排列着,如失去重量般双脚离地。飘然于地面两尺之上,手中俱握长剑,身无半甲,一眼望去,只见一片片白色身影静静立于原地,纹丝不动。
与南边蛮族军队相反。冥族诺大的军队里却无丝毫声音传出,死寂异常。黑色气息自每个冥灵身上散发而出,然后于上空汇聚成一条庞大的黑色风暴缓缓旋转。
虽全都是白色服饰,然而越往后,等级越高。冥灵之后是冥魂,然而冥魂的数量远不及冥灵,战争之中仍然须靠大量冥灵去填补,冥魂不像冥灵那般双脚离地,他们与常人一样在地面奔跑,力量根源与冥灵一致,只不过比冥灵强横太多,他们拥有许多冥灵不曾具备的能力。
冥魂之后便是幻者了,冥族之中高级将领俱属幻者。到达幻者之境,身体与常人基本无异,即可隐匿身上散发而出的死亡之气,力量也绝非一般冥魂可比,而幻者之中,亦有高下之分。
此刻,冥族军队中央,一片空旷的地带显眼至极,只见一身无比耀眼的白色装束之人立身其间,白色发丝在野莽平原吹来的风中飘飘洒洒,俊秀的面容之下,双瞳不时闪烁着幽亮的光芒。身旁是众多幻者。他抬眼望向无忧城方向,丝毫不理身旁之人还在窃窃私语。
“蛮夷可有何动向?”一语出,截断了所有人的低语,他转身望向众人,虽都贵为冥族上位幻者,然而一接触到他的眼眸,其他幻者无不低下高贵的头颅,态度恭敬得无以复加。
一人轻步上前,轻声道,“蛮夷于无忧城南门下徘徊不前,不知是否亦是惧怕那血煞阵”。
一人上前道,“如此甚好,蛮夷性情最是焦灼暴躁,我等便与蛮夷耗着,且看他们能奈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