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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页(第1页)

谢慈轻轻侧过脸,似乎是要看她,但是那个角度又完全错开了她的脸。他的视线浮在虚空的一点,仿佛完全没衣华有着落。芙蕖看了他一眼,再次黯然无声的垂下眸子。皇帝今日的来意,当真莫名其妙,也许只是一时贪玩,但十六岁的皇帝,绝对已经过了胡闹的年纪,芙蕖摸不清他的心思,心想果然帝王心难测。皇帝匆匆的来,闹了一通又匆匆的走,谢慈状似恭谨,派人护送皇帝回宫,目送一行人马,从门前的大街上离开。他在无风夏夜站了许久,转头对芙蕖说:“他是来见你的。”明镜司的眼睛就是皇上的眼睛,明镜司的左右副使可都见着她了。芙蕖静默着。谢慈说道:“你难道没有话要说吗?”见芙蕖仍然不开口,谢慈上下打量着她,说:“三年前啊,我快把大燕朝的每一寸土地都翻遍了,万万没想到,你就藏在我一墙之隔的院子里。这算什么?灯下黑?”芙蕖手里提着的灯,拉出两个人细长的影子,琉璃的灯罩下,留了一线缝隙,夏夜里的飞蛾,就钻进条缝隙里,义无反顾的扑向火中。芙蕖安静的站在那里。她多数时间都很安静。人也长得单薄,有种一折就断的错觉。她终于缓缓开口:“你知道爱上飞蛾是一种什么感觉吗?”这一回,沉默的人换成了谢慈。芙蕖有话要说,她暂时不需要谢慈回应什么。腾熏裙号五二司久凌八一旧尓更新漫画音频呜呜视频“你明知道你爱的蛾子,终有一天要扑进火里,你会不会什么都不做,就等着看戏。他将会烈火焚身,粉身碎骨,兴许连具全尸都不会留下。你如果爱他,你这辈子会忘记他吗?”灯里的两只蛾子扑了进去,生起了一小簇飞扬的火苗。谢慈听到了噼啪的爆声。他说:“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没有爱过任何人,更遑论一只蛾子。”谢慈擦着她的肩,回到了府里。二人只提了一盏灯,灯在芙蕖的手里,他便孤身遁入黑暗。他一直都是如此。他凭什么爱她呢?这话说起来太荒唐,她离开他的那年,才九岁。他对一个九岁女孩子,怎么可能存有妄念。他是个疯子,但不是畜牲。他忽然后悔了,他不该去找她的。芙蕖瞧着琉璃灯外还想拼命往里挤的飞蛾,一口气将灯吹灭了,她也就此陷入了黑暗中。四面望不到边际的黑暗或许能令飞蛾活得更久。但它们会去别的地方寻找光源,是它们的天性使然。她会折服于飞蛾扑火的美。与旁的无关。陈王的案子在京中各方势力的搅和下,一度乱成麻团,越办越混沌,但自从谢慈一回京,冥冥之中似有一柄利刃破开了迷局。取证、审问都顺利了很多。兵部尚书难逃法网,一个月后的三司会审当场定了他们的罪。斩,都斩了。问斩的那一天,正好调在名单上那批官员进京的日子。一众大人们车马劳顿,终于踏进了京城,迎面等待他们的,就是两颗血淋淋落地的人头。芙蕖站在高高的燕京城墙上,看着官道上疏疏落落的马车,从不同的方向而来,最终一齐涌到了城门口。他们没有一个人是白来的。今日从这门里进来多少人,来日刑场上就得再落下多少人头。芙蕖手中展开一个字条,上面是用行楷写的一行地址。“东湖街南三巷,白府。”白合存拖家带口的入京了。自从那天晚上谢府门口一时兴起的论蛾之后,芙蕖和谢慈足有一个多月没往一块折腾了。他们彼此心有灵犀的避开非必要的见面和闲聊。直到陈王问斩的今日,她从竹安的手中接到了这样一纸字条。谢慈要用她。听他的意思,是要她假扮成乐师潜入白府,摸一摸里面的名堂。芙蕖昨夜里辗转反侧,心里拿不住,谢慈到底有没有查过她的出身。他若是在三年前去查,很轻易就能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现在恐怕就有些困难了。当年为了让自己干干净净的进入太平赌坊,她可是抹平了过往的一切痕迹。谢慈筹划了一个局。新入京的几位大人,在礼部侍郎的游走下,很快暗中搭上了几条线,约在燕京城最大的酒楼谪仙居里,摆了个接风宴。白合存能有今天的地位,全赖礼部侍郎的提拔,所以,到时她一定会在场。芙蕖从箱底里取出一把蒙尘的琵琶,坐在廊下专心调音。有一簇目光遥遥落在她的身上,芙蕖恍若未觉,调好了琵琶,顺手拨了段将军入阵曲,结尾却突兀的转了平沙落雁。映着天际的雁南归,晚霞的那种风起云涌的壮观隐隐有了初秋的迹象。两天后就是立秋。今岁的夏天,终于过去了。吏部佥事正五品官。白合存捡了这么个缺,在老家算是鸡犬升天,可到了遍地权贵的燕京城,也就是个低头看人脸色的上等奴才。他自知能有几天全仗着夫人的提拔,至于他的继室夫人为何能有这通天的路数,他不是没怀疑过,但始终没敢问出口。白合存在东湖街南三巷,置办了一处四进的宅子,挂上白府的名头,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了。他窝囊了半辈子,说句实话,对大富大贵这回事没多少执念,但既然到手了,他也愿意伸手接着。白合存走马上任第一天,忙了个晕头转向,回到家,过了两道门,便见他的夫人正立于正堂中,一身华服,背对着门口,打量院中新栽下的两株垂丝海棠。他有几分讨好的凑上前:“夫人,您不远千里命人移植了这两株海棠,可是它们是长在南边的,恐怕适应不了燕京的气候啊!”夫人睨了他一眼。分明是夫妻,可她那一眼里尽是漠然,不带丝毫情意,道:“它们适应不了就去死,哪怕是棵死树我也愿意看。”白合存低头:“是是是,夫人说的是,能不能活得看它们的本事,我们夫人只是想种棵树而已,有什么错呢?”白夫人缓了几分脸色,嘱咐道:“今夜礼部侍郎汤达人的宴,你多留意,别得罪人……但也别过于低声下气,让人觉得你好欺……尤其不准醉酒,若喝醉了,就不必回家了。”在如此强势的夫人面前,白合存只剩了点头应是的份儿。一驾马车经过白府的正门,帘子后面伸出一只手,挑开一条缝,马车辘辘的走,芙蕖的目光就眼睁睁看着府门逐渐从视线中消失。芙蕖放下帘子,摸了摸怀中抱的琵琶。吉照手里拆开一封厚厚的信,道:“姑娘,白府里的底细已尽数摸清,是您自己看看,还是我念给你听?”芙蕖低头道:“你拣些有用的说给我听。”吉照应了一声,车里响起一阵翻腾纸页的动静,吉照絮絮道:“白府的主人白合存是个真废物,没什么说道,主要难搞的还是他的夫人……他夫人姚氏当年在扬州乡下,就是一普通乡绅的女儿,有几个臭钱罢了。但蹊跷在于,她自从嫁进了白府,她娘家人便在三年间,以各种理由接二连三的失踪或死亡,最后竟找不出一个活人了,堪称灭门。”芙蕖听到这,早已嗅出了阴谋的意味。她示意吉照借着说。吉照又翻过几页,道:“……另有一件事,与常理不合,姚氏自从嫁进白府之后,白合存便再未纳过妾,甚至连花月场所都绕着走。”确实不合常理,芙蕖记得自己小时候,家里还是有几房姨娘的。姚氏再厉害,也未必能彻底扭了一个男人的劣根性。芙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还是问了一句:“何处不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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