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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页(第1页)

她转身抬步,飞也似的穿过人群,乳燕投林般扑到了母父的怀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微生胥已然泪流满面,温和地抚摸着她的脊背。殷术也红了眼眶,紧盯着她的脸,轻声道:“吾儿长大了。”时光如水,一去不回。“阿上!”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母父身后传来,殷上匆匆看去,正是长姐殷广。顾悬正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将她抱到四轮车上,嘴里还不住的劝慰:“别急,别急,殿下已经回来了。”她擦了擦眼泪,匆匆跑上前去,扑到长姐怀中。长姐的怀抱依旧像从前那般温暖,她素白的双手托起她的脸,心疼的为她擦拭泪痕,哽咽道:“阿上受苦了。”闻言,殷上哭着露出一个笑容,哑声道:“阿上不苦。”殷广破涕为笑,把她用力地搂在怀里。……直到回到熟悉的宫中,与家人们一起吃了个团圆饭,殷上才彻底缓下心绪。殷广为她挟菜,说:“阿止在明山习武,已经给他送信去了,想是明日就能回来。”她点点头,说:“我走时阿止尚在襁褓,也不晓得还记不记得我。”微生胥笑说:“每年的画像他都瞧,怎么会不认得,放心罢。”林泊玉颇擅丹青,每年殷上生辰前后都会为她画像,随家书一起寄回亓徽,以解家人思念之情。闻言,殷上笑了笑,说:“那便好。”这厢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个午饭,饭毕,殷术思及前些日子收到的消息,正要找她议事,谁料刚开了个头,却被微生胥扯住,语气里带着埋怨,道:“阿上刚回来,让她休息一会儿罢。”殷上忙道:“没事,”她随母亲站起身,说:“现下事态紧急,还是尽早商议为上。”微生胥颇为心疼,抓住她的手摸了摸,说:“等会说完了来找父亲,父亲为你做点心。”殷上点点头,说:“好。”……二人进入书房,又关上殿门,殷术才走到书桌边,拿出一份文书,道:“前些日子,令兹的长王卿湛卢博先回了国,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你知道吗?”殷上摇了摇头,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文书打开,听见她继续道:“第一件事是向他那好色成性的父亲进献了一个人的画像。”她脑子一震,心里立刻涌现出猜想,垂眸看去,果然见手上的文书字句清晰,赫然写着:其将东沛三王卿江遗雪之画像献与令兹王。殷术继续道:“湛卢博奉命为其带回东沛王卿,无果,便直接去往了东沛密会王上及世子,还是同样的办法,给他们看了江遗雪的画像。”说到这里,饶是一向自持严肃如殷术,也不免露出了一丝好奇来:“我倒想问问你,他是生得如何惊为天人,难道年仅十五便要倾国倾城了吗?”殷上抿了抿唇,捏着文书的指尖发白,说:“他……确实很美。”殷术的目光凝在她身上,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又指了指文书,道:“确然,他的容貌已成利器,引得东沛重新重视于他,派出世子将他带回。”最后,她问:“湛卢博此举何意,你想明白了吗?”对上母亲的眼神,殷术脑子中的那点疑惑瞬间如红炉点雪般消散,轻声道:“他想开战。”湛卢博明明可以把江遗雪直接从她这里抢走,但他却没这么干,而是舍近求远的通知东沛,将他送还回去。令兹王湛卢忝好色成性,荒淫无度,见了画像之后必然不肯放过,再加之东沛为定周临国,被定周吸足了血,其国力、兵力也是为弱项。一旦令兹王有了开战意图,湛卢博就能以东沛为始,加入定周混战。“对,”殷术见她一点就通,欣慰地点了点头,继续说:“你的后手呢?是什么?”闻言,殷上露出一个笑容,问:“母亲怎么知道我有后手?”殷术但笑不语,依旧用那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着她。见状,她敛了笑,声音也正经起来,说:“好罢,”她放下文书,走至那书房一角的定周地图面前,说:“定周陷入混战,不论谁赢谁输,剩余十四国都已生了吞并之心,此种境况之下,必然要先寻盟友,其中……”殷上微沉的声音平平仄仄,于房内错落响起,将早已了然于胸的布局谋划娓娓道来,而那一国之主只含笑站在她身后,静看她指点江山、助她挽天将倾。————————————————江遗雪在第三日的黄昏进入了东沛都城径苏,重新回到了那个王宫。一路上,他起了无数次逃跑的念头,可又被殷上的话生生遏制回去——她说过会来找他,要是她来了,找不到他怎么办?可即便有这个念头支撑,当他再次面对那熟悉的宫门之时,依旧还是产生了恐惧的情绪。那朱红色的鎏金殿门,雕刻着无数铭文的巨大楹柱,光可鉴人的玉璧金砖……脚边刻着繁复纹路的玉砌螭陛,曾经流满了他母亲的鲜血。他不敢再看,兀自垂眸,一步步地踏上玉阶,在宫人的高唱中进入那第一次对他洞开的殿门。殿内温暖如春,香气氤氲。他名义上的父亲江明悟并王后宁宗敏正端坐在上首王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随他一同进来的江遗玉入座左排下首,身边坐着他们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右边则是江明悟的心腹大臣,也是整整齐齐的坐了一排。只他站在中间,被他们用各异的目光打量,好似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江明悟年过四十,却依旧面容清隽,身姿颀长,对着这位八年未见的儿子并未表露出一丝父子之情,只淡声道:“抬起头来。”江遗雪默然抬头,毫无畏惧地和他对视。江明悟看清了他的脸,眼神瞬间变得微妙,笑道:“倒是比画像上还要出色几分。”宁宗敏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对着他温声道:“好孩子,一路上累坏了吧,此宴为你接风洗尘,快入座。”她轻轻挥手,示意江遗琼身侧的一个位置。闻言,江遗雪便抬臂行礼,轻声道:“是。”起身、行走、落座,言行举止挑不出一丝错。左列都是王室宗亲。除了江遗雪之外,东沛王二子二女,幼子名为江遗琥,此时正坐在她母亲身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而他右侧坐的分别是原本行三的王姬江遗珩及长王姬江遗琼。他这些名义上的兄弟姊妹,此刻也都神色各异地盯着他,丝毫不加掩饰。他岿然不动,只平静地跽坐着,眼眸凝在眼前桌案上虚无的一点,心想:殷上现在在做什么?二人分开已经三天了。自入定周的第一天开始,整整八年。八年来,他们虽不是每天都能说上话,可却也每日相见,第一次有这么久没见到她的时候。他好想她……思念刚起了一个苗头,他就不可抑制的跌入进去,开始想她的脸、她的声音、她温暖的怀抱、她嘴唇的温度……想她说的每一句话,想她每一次对他展露的笑容。想她最后说得那句:我保证。他反复咀嚼,整个人都要沉下去。他好想她好想她好想她好想她好想她好想她好想她…………耳边是嘈杂的丝竹管弦,推杯换盏之声,他就在这人声鼎沸之下,兀自想念他唯一的心上人。……宴散后,宁宗敏为他重新安排了宫室、侍从,就在王宫的西北角,唤作明雪阁。他对这一切的态度都极为漠然,因为他知道江明悟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他好,把他带回东沛,只不过是因为他对他产生了价值。这些锦衣华服、珍馐美馔……都是他为自己标明的价格。不过他并无所谓,进入殿内,他便唤来一个大监,问:“我母亲被葬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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