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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第1页）

与秦桧不同的，是前任少宰唐恪，他参加了立张邦昌的议状画押，却又陷入深深的痛苦，而服毒自杀。张邦昌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也被押往刘家寺金营。刘彦宗向他说明原由，张邦昌说：&ldo;如何叫我为此灭天理底事！&rdo;他大哭一场，只能以绝食相抗。金人加紧看守，由刘彦宗等人向他反复劝说，张邦昌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张邦昌绝食到第二天晚上，只觉得又饥又渴，头昏眼花。忽然进来一个美女，张邦昌感到面熟，却一时叫不出名字。那个女子辫发盘头，完全是女真女人的装束，却用汉话娇声嗲气地说：&ldo;张相公，你虽然不进饭食，也须用汤用茶。&rdo;她端上了一盏浓浓的绿豆蜜汤，一股香味，更刺激了张邦昌食欲，但他还是强忍着不喝。那个女子立时滚下两行泪珠，说：&ldo;张相公，奴便是彭婆底女儿，名叫李春燕。你若不饮此汤，奴便要被鞭笞责打，只求相公可怜。&rdo;

原来宋徽宗在当端王时，府中有一个人称黑牡丹的女使，姓彭，名百哥，一时颇得宠爱。彭百哥恃宠而骄，有一回，竟与当时的端王口角。端王一怒之下，将她逐出王府。张邦昌当时正在京城当监门官，看守南薰门，慕彭百哥的美色，将她纳为妾。两人相处不到一年，彭百哥又被张邦昌的正妻逐出。後来张邦昌听说彭百哥又改嫁了一个姓李的富豪。宋徽宗即位後，不知怎么，又旧情复萌，彭百哥居然可以经常自由出入大内，宫中称她为彭婆。彭婆虽然不可能有名位，却颇有权势，丈夫因而荫补为官，许多宦官以至士大夫都要向她献媚纳贿。张邦昌因为在外做了几任知州，倒与彭百哥没有往来。

现在张邦昌听这个女子说了自己的身世，就问道：&ldo;小娘子青春几何？&rdo;李春燕说：&ldo;奴家二十一岁。&rdo;张邦昌按年龄推算，知道她决无可能是自己的女儿，又在灯光下仔细观赏了她的容貌，也是肤色黝黑，身材娇小，确实与当年的彭百哥十分相像。他又说：&ldo;屈指算来，你妈妈今年亦有四十五岁，不知安乐否？&rdo;李春燕说：&ldo;妈妈已辞世二年。他在世时，常与我说及张相公，说张相公只比他年长二岁，是个多情多义底人。&rdo;张邦昌望着李春燕，不免追念当年与她母亲的风流事，叹息不已。李春燕走上前去，毕恭毕敬地举着那盏汤说：&ldo;张相公，饮此汤须趁热，愿相公怜奴是彭婆之女，与奴开一线生机。&rdo;到此地步，已不容张邦昌不喝。

李春燕得寸进尺，又转身出去，端进来了一盘酒菜。在她娇声细语，撒娇撒痴，百般劝诱下，十分饥饿的张邦昌开始进食。最後，李春燕又侍候张邦昌上床。原来张邦昌的弟弟张邦基任庐州通判，在京城风声很紧的情势下，不但张邦昌的母亲，就是他的妻儿也转移到了庐州。张邦昌家中仅留一个年龄大而只做粗活的女使，今天居然得到一个俏丽女子的侍奉，使张邦昌稍解忧愁。李春燕开始向他坦白，原来她在龙德宫已封为华国夫人，她倾诉衷肠，说：&ldo;那厮亡宋底老主，只是宠幸金贵仪、金淑仪等人，数年之中，难得亲幸几回。奴家独守空阁，好不愁闷。大金国底二太子，全身骚臭，才与奴亲幸数回，便欲将奴奉送与郎主。蒙相公厚爱，奴愿终身侍奉巾栉。&rdo;张邦昌不说话，只是叹气，李春燕在他的怀里如泣如诉：&ldo;唯有相公相救，奴方能免去遥荒，脱得虏衣，重换汉装。&rdo;

张邦昌感叹说：&ldo;我自身尚且难保，如何救你？&rdo;李春燕说：&ldo;你若应允金人，便是救我。&rdo;张邦昌说：&ldo;我世受宋恩，世食宋禄，取而代之，岂非大亏臣节？&rdo;李春燕说：&ldo;国祚已尽，还有几个守节底人？赵氏底帝姬、王妃，如今都成了大金将帅底侍妾，改换大金梳装。龙子凤孙又有谁人守节？宋亡之後，中原岂能无帝。他人见这个帝座，无不垂涎三尺。如此大贤大德底相公不称帝，谁人称帝？天与不取，反受其咎。&rdo;在李春燕的反复劝说下，张邦昌的决心渐渐有所动遥李春燕又说：&ldo;妈妈送奴入宫之前，曾请人相面，言道奴贵不可言，日後当母仪天下。入宫数年，却自叹命薄，今日方知，奴当随相公而贵。更说与相公，二太子有言，若奴家能说动相公，便立奴家为后。&rdo;李春燕到此已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而张邦昌仍是沉吟不语。

狡黠的李春燕看出张邦昌的决心已经完全动摇，就使出最後的一招，说：&ldo;二太子言道，若相公不允，大金当发兵下城，杀全城生灵。相公饱读诗书，熟知圣贤之道，难道不忍屈已，以救全城百姓。此乃是大仁大德底事，相公岂能不做？&rdo;张邦昌长吁一声，说：&ldo;我不能称帝，只可权摄国政，以待後命。&rdo;

三月一日，金军骑兵送张邦昌回城，王时雍率百官迎接，范琼以军队护卫，将张邦昌迎到都堂。当夜，张邦昌遣散众人，独自在堂中喝闷酒。此时此刻，他也说不清自己的心境，是悲是喜是忧是愁，酸甜苦辣，百感交集。李春燕率领金军发送回城的十名宫女，来到都堂，他们连哄带拉，最後还是将半醉的张邦昌拉进了空荡荡的大内，拉进了坤宁殿。天明酒醒以後，李春燕搂住张邦昌说：&ldo;官家，如今你已夜宿坤宁殿，尚有何说？&rdo;张邦昌惊慌失色，立即推开了李春燕起床，用训斥的口吻说：&ldo;你煞是大胆，此处如何住得？且与我回你底阁分！&rdo;李春燕就是赖着不起床，说：&ldo;此殿便是我底。&rdo;她灵机一动，又飞快起床，搂住张邦昌大哭。但张邦昌还是不让步，只是用好言反复劝解，说：&ldo;你若随从我，当暂回你底阁分，此事须从长计议，万万不可鲁莽行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