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渡桥反应了会才意识到是在叫她:“方才你兄长说了,想来是测灵骨的。”语气淡淡的,岑小眉有些吃不准对方乐不乐意同她说话,想了想,道:“那你的灵骨如何呀?”灵骨如何?易渡桥被问住了。既然吴伯敬放心她来大选,想来应该是能合格的。她谨慎地答道:“大抵能勉强过关。”“勉强过关?”孙文接上了话头,“问天阁的门槛可不低,乔姑娘有信心的话,尽可以试试。”自从他成了凡人以后,眉眼中总萦绕着股看不分明的戾气。易渡桥没争辩,专注地盯着他的锁骨上方。弟子服的襟口松了寸许,朦朦胧胧地显现出点红色,不等她看分明,孙文抬起手把衣服抚平了,而后将那块色泽透白的玉石安安稳稳地放在石台上。易渡桥直觉不对,却也说不出什么具体。或许是那日阿瑶刺下来的伤还没好吧。“此乃听骨玉,为万万灵石之源。”孙文介绍道,“传闻在千万年前,仙山便已经出现了。天地灵气被仙山吸纳,成了如今修士们修炼所用的灵石,而山髓——就是山的中央,则承了天道之言,允许我辈开凿出一块听骨玉,以作选拔之用。”“灵骨资质分为天、地、玄、黄四等。我派只收前三等,可不是什么资质的人都能入的。”说话时,他刻意地看了眼易渡桥。易渡桥没理他,默默地对听骨玉有了评判:修士从仙山里面硬撬的灵石,还得用天道当遮羞布,真有意思。他扫视过在场众人:“所以,谁先来?”多歧路(终)听骨玉端端正正地坐在台中央,等待着第一位愿意前来测骨的凡人。凡人们站在通天的大道前左顾右盼,没一个敢去做那个敲门砖。枪打出头鸟,谁知道前面等着的是是敲门砖还是敲门鸟?许多人自觉不是个修道的料,被家族用钱强推着送了过来,也怕丢了家里的面子。无人应声,徐青翰不轻不重地敲了下把手。把手还是鎏金的,雕着只活灵活现的梼杌。座位上铺着灵狐皮做的垫子,也是富贵仙器的一种,坐在其上冬暖夏凉。冬暖夏凉的仙器众多,但耐不住灵狐皮好看,故很受凡间贵族们的追捧。自然也很合徐仙长的眼缘。敲击声宛若金铁交鸣,悠悠地传开,催促之意不言而喻。犹豫片刻,易渡桥刚想开口,忽地被清脆的少女声线抢了先。岑小眉挣开岑砚拉住她的手,神采飞扬地踏出来一步:“我来!”孙文向她拱手道:“姑娘有胆识。”岑小眉:“这话可不对。孙仙长,若是我测出来了好灵骨,今后就该唤师妹啦。”孙文笑了,眼神有些凉:“那就要看姑娘的本事了。”“姐姐,我替你去试试。”走之前,岑小眉压低声音,附在易渡桥的耳边,“一看就知道他看你不顺眼,万一布置了什么可如何是好?你听话啊。”岑小眉生得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说出口的叮嘱总比旁人多了几分不靠谱的意味。她哄孩子似的,易渡桥哭笑不得地点头,心底莫名一动,像是被狗尾巴草拨了拨。与岑小眉不过萍水相逢,她为何要这么做?笑过了,易渡桥心中的疑惑升了起来,盯着岑小眉蹦蹦跳跳的背影,半分也舍不得往阴谋诡计上猜。“别猜了。”似是听到了她心中所想,岑砚的声音陡然在她耳边响起,“小眉从小被爹娘把心眼养没了,见人就帮,没个提防。”易渡桥微微一笑:“能养得赤子心性,也是好事。”这时,岑小眉在听骨玉前站定了。随着孙文的指引,她将手放在了玉石之上。玉石中央的灵气流动起来,万千星宿尽数显现,岑小眉睁大了眼睛,一时竟有手握星海的错觉。竟是片缩小的星空!玉中的星宿与天上的星宿同步流转,岑小眉那颗天生就比别人缺斤少两的心终于迟来地感觉到了紧张,咽了口口水,心跳快得要蹦出来。星宿消失,水绿色的光芒浮现。孙文:“恭喜,是地等灵骨。”岑小眉雀跃地向他行了个礼:“多谢师兄!”没大没小的称呼传进了岑砚的耳朵里,他甚是胃疼地想去把不省心的妹妹领回来,未曾想被岑小眉一把抓住了手。岑砚:“嗯?”“快快快,哥你也测测。一家人嘛,你肯定差不到哪去!”岑砚:“……”可再不能放这么个现眼的妹妹出去了。他被架在了地等灵骨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在心底把岑小眉锤了几十遍,叹口气,在孙文的示意下认命地抚上了听骨玉。说不期待是假的,略微急促的呼吸暴露了岑砚的内心想法,他盯着在听骨玉里缓缓流动的星宿,等待它宣判结果。星宿忽然一顿。徐青翰那副无论谁看了都觉得眼睛疼的坐姿悄无声息地换了换,脊背挺直了些。灵力附在了眼睛上,徐青翰摇着折扇,目光专注地落在听骨玉上。星宿顿消,浅淡的赤金色光彩绽放出来。岑砚不知其意,只闻听遥遥的两下掌声,他愣愣地抬起头,若有似无的猜测在心中浮现,他甚至没来得及细想,嘴角就先扬了起来。“天等灵骨。”徐青翰不动声色地瞟了眼名单,把他与名字对上号,“这位……岑家的公子,天纵奇才,恭喜。”众人哗然。那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等灵骨!上一个天等灵骨,还是……孙文好像被过于炫目的赤金色晃了眼睛,手指颤抖着握了起来。被衣裳掩去的红色痕迹发着烫,他下意识按在锁骨上方,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所幸他很快察觉到了自每日追更婆文在企恶峮五儿四九〇吧一九二吃肉停不下来己的失态,道:“上一个天等灵骨还是徐师叔,岑公子,不,岑师弟,你如此资质,想来也能同师叔一般拜入掌门门下了。”掌门不可能收他为徒的。孙文有些恶狠狠地想,岑砚与徐师叔的灵骨差远得很,不如先骗着他,让他也尝尝从天上掉下来的滋味。他们这些小辈不知道,徐青翰入门时是如何的情形。当时孙文年纪还小,跟着家里的长辈来看热闹,恰逢徐青翰测灵骨之时。永安城里都说,徐青翰太过纨绔,把世子妃生生气走了。世子爷本来就没几分的好名声更遭了难,却又有传言说问天阁重开大选,就为了给徐青翰测灵骨,收他入门下。百姓奇了怪,徐青翰一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世子爷,有什么好收的?难不成是为了定远侯府那仨瓜俩枣的钱?遂又有了传言,说其实三年前徐青翰已经测过一次灵骨,乃是上上等的天等灵骨。那世子爷嫌仙门太苦,宁愿在地上撒泼打滚都不愿去,问天阁不好强人所难,定远侯才把消息压了下去才没传开。不知为何,他又想来参加此次大选了。诸多传言难以考证,孙文不知真假,却清楚地记着那天的景象。细雨绵绵,侯府的仆从打着油纸伞,替徐青翰挡雨。他的脸色算不上好,眼下青黑,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放在了听骨玉上。异变陡生,听骨玉骤然爆发出堪比日光的赤金光芒,光柱划破阴翳的天色直冲云霄,劈开万卷乌云,晃得孙文眼睛灼痛,万分不甘地捂住了眼。等光芒渐弱,孙文试探性地睁开眼睛。风吹过颊侧传来凉意,抹了把脸,才发现他被光刺激得落下泪来。万里碧空放晴,听骨玉中的星宿动荡,赤金色照得徐青翰的锦袍波光粼粼。那才是真正的天等灵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