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皆为云烟,不是不记得,是过去了。方絮没纠正?他,这人爱纠结就纠结去,别耽误正?事就行。刚要开口,那眼观鼻鼻观心了半天的侍女突然自作聪明地搭了话?:“那姓易的姑娘是主子的心上人吗?”书?生:“此话?怎讲。”侍女想了想,道?:“主子听?起?来?像常常惦记易姑娘,若不是心上人,那也应当是很重要的人了。”书?生深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我?不喜欢揣测主子心意的下人。”此言一出,侍女的脸色登时惨白,不小心把书?生的指尖磨破了一块。她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只?能徒劳地跪在地上:“主子,我?……”不等她说完,外边冲进来?几个家丁,把那哭喊不止的侍女带走了。方絮抱着剑冷眼旁观,等到侍女的哭声彻底消失之?后才道?:“国师府里擅自豢养炼气修士。姓易的,此事皇帝可曾知晓?”“除了长生,别的哪有能入陛下那双眼睛的?”吹了吹指甲上的白灰,衣袍上镌刻的避尘符自动亮起?,把这显然只?是一具凡人身躯的国师清理得干干净净,“不说这个,你那个徒弟打算怎么办?”方絮:“随她。”姓易的国师一挑眉:“就算她要和易辜月一起?坏我?们好事?”“青霜的残片还在琢玉剑里,不怕岑小眉多生事端。”方絮露出青色的剑铭示意,“倒是你,到底想做什么?”易国师喝了口茶,润过喉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我?帮你扳倒吴伯敬,如今又?帮你重建大阵,方姑娘,你该谢谢我?才是。”方絮诧异于这人颠倒黑白的能力,拆台道?:“你筹谋多年,不就是想要皇帝手里的问天阁吗。你我?各取所需,谈不上帮。”“那可不是。”他晃了晃手指,笑意深深,“我?要整个修界。”方絮对?此没多大兴趣:“能吃的下就随你。明日祁英面见皇帝,你想好要如何处置他了?”易国师:“我?要的是易辜月又?不是祁英,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帮陛下把心腹大患除掉而已。”他笑眯眯的,眼睛弯起?来?时和易渡桥竟有几分相像,“等到北部兵权旁落,陛下失了军心,还有什么可以倚仗的?”只?有他这个“忠心耿耿”的国师了。当即陛下姓李名琅,可能是姓李的都喜欢寻觅求长生的那一套,自安元帝开始长生不老?之?说愈发盛行。李琅甚至专门给问天阁下了令,让他们那群烧炉子的别天天研究丹药了,赶快让他长生不老?才是正?事。这可难倒了一众丹修,就算是大乘修士也有寿元将尽的那一日,何况是五谷不分的凡人皇帝?就在丹修们迟迟交不了差的关头,一位凡人求见楚帝,声称有长生不老?之?法。“他们李氏天生灵骨断绝,入不了仙道?。”易国师仿佛嘲笑似的勾起?唇角,“可怜陛下到如今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你对?此已经有猜测了吧?”方絮道?:“是有一些。苍生道?心何时出现从?未有过记录,我?猜,就是从?李氏血脉灵骨断绝的时候开始的。”茶壶里的茶水已经凉了,新的侍女乖顺地进屋将茶壶端走,易国师便随之?收了声。方絮说的没错,当年问天阁落成之?时的冷烹油(二)在青霜剑柄被敲击的刹那,岑小眉正欲离开的步伐一顿,愕然地低下头去。只见那色如白玉的琢玉剑破天荒地嗡鸣一声?,震得她?虎口发疼。都说十?指连心,那么剑连的便是岑小眉那颗无情道心,她?的神识中有道凌厉的剑锋突兀一闪,隐约能看出来是个残片,边缘锋利,触之便能见血霜。“她?在这。”岑小眉蓦然握紧了剑柄,“辜月,师尊她?在永安。”听?闻这等消息,易渡桥丝毫不意外?。若她?的推断没?错,襄平城主口中姓方的背后黑手?就是方絮,只是不知她?哪来的精巧心思?,竟然连瘟疫之法也了然于心——易渡桥不由得想起那只将方絮救走的手?,莫非她?背后还有人?没?得到回应,岑小眉兀自说道:“我要找到她?。”“你如?何发现的?”问完,易渡桥又觉得不妥,遂继续道,“无情?道以心得道,最忌心思?浮动。若是方絮能解你内心不安,想来也算好事。”内心不安之事被易渡桥挑明以后,岑小眉的眼?睫明显向下垂了垂:“我明白。”她?与天等灵骨不过一步之遥,如?今却还未结丹,着实被岑砚落了一个大境界。个中自然有方絮叛离问天阁的缘故,如?果见?到方絮后心结得解,她?在修行上也能再进一步。易渡桥起身,将她?的一缕鬓发挽到了耳后。岑小眉今日的衣裳比往日多了不少银线织的花纹,勾的是芍药式样,正巧是永安城里?新流行起来的风尚。易渡桥了然:“岑止戈叫人送过来的?”“他听?说我要回来,让家里?人置办的。”岑小眉不自觉地摩挲着琢玉剑,话锋一转,“师祖传书说徐师叔还没?回玄晖峰,你可知道他去了哪?”易渡桥疑惑:“我为何会知道?”岑小眉:“……也是。所以我没?猜错,那日和你一起进了芥子里?的就是他吧?”那日徐青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以她?筑基的眼?力还真没?看清。易渡桥下意识摸上了颈间?悬挂的人骨柴,那截灵骨已然不复从前的光洁明亮,其中的灵力消散殆尽,只剩下截裂了个口子的旧骨头,看起来分外?不值钱。她?颔首道:“是徐天贶。”在众人口中不知所踪的徐青翰,此时正在国?师府的墙头上颇没?形象地蹲着。心魔随之蹲在他身边,饶有兴趣地看了会他嶙峋不堪的面容,一道狰狞的伤疤横贯了半张脸,把一张俊秀的少爷脸硬生?生?割得让人不忍直视,边缘扭曲而不甚规整,显然是被烫的。冰冷的指尖抚过那道疤,心魔吃吃地笑了起来:“李轻舟铁了心要让你挨罚,最后一点灵力可都用在这上了……啧啧,被岩浆烫脸的滋味好不好受?”心魔的手?没?有易渡桥的凉。晚风拂过徐青翰的衣袖,他的神思?有一瞬的飘忽,在听?见?心魔颇为欠揍的话后恢复了冷淡的模样:“我还以为是你借着机会报私仇。”对方一哂,权当默认了:“我不过是暂时继承了她?的意志而已,唉,还是你自作孽。脸还疼不疼?”他的语气放得十?足关?切,换作往常徐青翰定然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迭声?地嚷嚷恶心,此时他却只是绷着脸,连个多余的情?绪都欠奉:“少烦我。”心魔自然不听?他的,撑着下巴道:“人骨柴里?的伤带着死气,去不掉的。”带了死气的伤疤治不好乃是仙门常识,徐青翰何尝不知,心魔说出来分明是特意惹他不快,他撇过头去,全当他是街边野狗乱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