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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页(第1页)

徐青翰好似抓住了缕若有似无的线头,孙文,乔十一,方絮……好大的一盘棋。不过他才不在乎谁要祸害苍生,天下大乱最好,个个搭起戏台子来给他瞧瞧。侍从不知缘由,以为新做的发式不合他心意,慌张地停了手:“长老,可是有何不妥?”徐青翰不至于为难小小侍从,摆了摆手。见状侍从松了口气,将白玉冠戴在了他的头上,顶端镶着只浑圆的鲛人珠。易渡桥看习惯了他那日日不重样的发冠,在凡间那会还是她亲自置办的,徐青翰的喜好她一清二楚。过来的时候遂没惊讶,提着剑端端正正地坐在蒲团上,等徐青翰先开口。徐青翰清清嗓子:“让你读的剑谱读了吗?”易渡桥:“读了。”徐青翰:“那比划给为师看看。”易渡桥依言照做。她的剑气和徐青翰很不相同,招式之间尽是草一样的野气。由于开悟道心的缘故,剑尖挑出的弧度飘逸诡灵,仿若山中野鬼。尽管她竭力掩去师承山鬼的痕迹,徐青翰仍旧看出了端倪。寥寥修仙路,徐青翰各种课业都学得十足稀松,一碗汤半碗水,唯有剑道了然于胸,闭着眼都能知道比划的是哪一式。他似笑非笑:“剑不错啊。”易渡桥面不改色:“多谢师尊夸奖。”“和谁学的?”徐青翰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我怎么不知道剑谱里还写着鬼修的剑气。”易渡桥登时一凛,思绪飞速变换,最终定格在了一具凉透了的尸身上。“师尊恕罪。我见孙文曾用过类似的剑招,甚是厉害,便私下里学了几分,只是竟不知能与鬼修扯上关系。”徐青翰信没信尚且存疑,凌厉的目光却像被矬子磨了遭,钝了下去,含着些玩世不恭的笑:“这样聪明……”他的尾音拖得甚长,易渡桥静静地等着下文。没在易渡桥的脸上看到想要的慌张,徐青翰嘁了声,接上后半句:“就替我把老头子布置的心法抄了吧!”易渡桥有点茫然,半晌才把李阅川和“老头子”对上号。她不由敬佩地看向徐青翰,感觉这人比她还欺师灭祖——她好歹和吴伯敬面上还是恭谨的好师徒。都说虎父无犬子,欺师灭祖的师父自然也教不出尊师重道的徒弟。徐青翰又看了会易渡桥的剑招,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哦,对,他如今是师父了,不是看戏的。于是他郑重其事地掏出来不退剑:“我将剑招舞给你看,仔细学着。”玄晖峰不似外门,周围没那么多乌泱泱的弟子。所以易渡桥没给他留面子,直截了当道:“我方才已经舞一遍了。”徐青翰不愿意承认他是因为没睡醒懒得动才这么拖时间的,眼睛向下一压,试图撑出些师尊的威严:“温故而知新。”易渡桥:“剑招也算是‘故’吗?”哪有这样刨根问底的!徐青翰决定要说服李阅川新立门规,就写“师尊扯淡不得反驳”。一个淡扯出去,就要用另一个淡来弥补。徐青翰憋了半晌,破罐破摔道:“那你想学什么?”易渡桥本想说这是师尊该定的事,眼见徐青翰要毛,遂欲言又止,心想在世子府里也这样,动不动就炸毛。街口的猫都比他安分。“……学,入定?”易渡桥善解人意地挑了个简单的课程,她向来闭眼即入定,自不觉得有何难度。徐青翰听起来就不是那回事了,他屁股一沾蒲团便如坐针毡,为了这事李阅川没少操心,据说那段时间里玄晖峰总能扫出来许多白发。易渡桥无声询问能不能教,徐青翰怒视以表你在找茬。这对师徒彼此脸上均写着同样的“你入玄晖峰究竟是做什么吃的”,相看两厌。相无言(十)师徒俩互相折磨了快一年,互不相让,最终以徐青翰先磨到了元婴巅峰作为了结。腊月初十的清晨,苍枢山天生异象,无数乌云席卷而来,遮住了整片天空。闷重的雷声从云层中透了出来,若是看得仔细些,还能瞧见云缝中隐约的电光。易渡桥坐在书房里,桌面上摊开着几本书册,就着劈下来的响雷悠然自得地喝了口茶。她透过花窗,与一十八峰的弟子们一同探出了脑袋看热闹。热闹不是别人,正是渡化神劫的徐青翰。他修的是剑道,雷劫也似剑刃般锋利无匹,所经之处松柏尽数成灰,积雪转瞬化入土壤,灵兽惊惶地逃窜开来,生怕被殃及池鱼。看了一会,易渡桥漠不关心地收回了目光。她低下头扫视过书册,繁杂的数字排成了串,竟是摞记载灵石买卖的账本。凡间交易多用金银铜铁,修士交易才用灵石。账本上的商印写的是“铄金”二字,所用的油墨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气,东海的渔民们将尺长的沉墨鱼捞上来卖给修士,修士又取其墨汁制成“沉墨”,写在相隔两地的纸上,能作为载体传递灵识。易渡桥的指尖抚上了铄金印。与此同时,某处修士们的集会上,某个正与其他修士攀谈的女修目光涣散了一瞬,旋即回过神,与刚才无二地笑起来:“刚才聊到哪来着?我这一走神,都忘了。”旁边的修士解释道:“刚还在说你们铄金堂有能耐,短短一年就拿下了大部分的灵石生意。啧啧,真是个肥差啊。”女修不以为然:“不过是散修的生意而已,何足挂齿?”修士“嗐”了声:“谁不知道现在仙门把持着灵石,下凡星都不愿意往外漏点给兄弟们用。还得是铄金堂……要我说,没了你们在中间转圜,我还真不一定能攒够灵石筑基。”女修:“谬赞。”说完,她忙摸上掌心里藏着的铄金印:尊上,你怎么亲自来了?易渡桥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是例行巡查。借你身子一用,可好?”那女修没有拒绝的道理:“齐瑜遵命。”一年来,易渡桥瞒着吴伯敬的眼睛,在民间散修间着手建立铄金堂。而明面上的堂主,正是本应入了土的齐瑜。易渡桥从玄晖峰的地牢里将她捞了出来,齐瑜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有内鬼”。由此,易渡桥愈发确信问天阁里有吴伯敬的人。她用了半年的时间寻找修补道心的方法,始终未曾得到答案。为此易渡桥还去隔壁峰偷师了真言符,可符咒画在那张引她入玄晖峰的纸条上后,却半分异样也无,莫非写纸条的背后之人没有骗她?既然不图她的道心,那就是图她的人了。易渡桥从来不会坐以待毙,她用假死术将齐瑜救了出来,令她在凡间记录灵石的流向。除了仙门以外,十之八九的灵石都在散修与邪修之间流通。可修士交易之间难免有摩擦疏漏,于是铄金堂应运而生,充当中间人的角色,无声无息地将整个民间灵石的命脉握进了手里。由此看来,易鬼尊实在是穷疯了,想干点事业都得先从钱开始。她附身在了齐瑜的身上,熟稔地同各路客人寒暄,无论是正道修士还是邪道鬼修都一视同仁,就差把“钱够了什么都好办”几个字挂在五官上了。生活所迫,开悟道的鬼修也沾染上了铜臭味的市侩。其实易渡桥能意识到,这段时间以来她的心绪愈发凝实了。大概是从入问天阁开始就有了征兆,道心掩盖住的情绪波动越来越明显,旁人的喜怒哀乐也真切起来,使得她不像山鬼,像个人。易渡桥曾无数次下探内府,每一次碎玻璃一样的道心都会更残破几分。思来想去,易渡桥还是想不通缘由,只能将其归结为她体内存在着两套周天的缘故。可她直觉又觉得不对,思而不得,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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