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斌十分意外,这个武状元倒是出乎意料的文质彬彬。这样一个看着跟自己身形差不多也年龄相仿的男子,看着也不是多魁梧,竟然会是今科武状元,真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舞刀弄枪起来是什么样。谢斌和谢恒还礼,之后四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其他文武进士们看着有些羡慕,果然优秀的人都更喜欢优秀的人,就算现在朝中形势文武不和,这新晋的文科一甲和武状元倒是很投契的样子。谢恒本来就是打算表面应付,但聊着聊着却觉得这个阮时衡挺有意思,很多看法见解都与自己不谋而合,而且言辞犀利,并不浮夸花俏,总是能一两句就点到重点,同时也不缺乏幽默感,能在较为严肃的话题中不突兀地缓解气氛。没有一定的文学功底和言语功底可做不到阮时衡这般。如谢恒一开始猜测的那样,这个阮时衡的出身绝对不简单。可如果阮时衡真跟阮同甫有关系,谢恒也会觉得意外。阮同甫纵然才学出众,也很有政治头脑,但他的迂腐也让人头疼不已。作为史书上大瑾国的三朝元老,对阮同甫的描述不少,相关事件的记载也很多,毕竟阮同甫桃李天下,学生一多,自然也容易被记录言行。谢恒那时候就很看不上阮同甫的行为方式,甚至一度被他的愚忠气得牙痒痒。宣景登基后对这位老丞相仍然以礼相待,给他体面和尊崇,但也是看在阮同甫为天下师的份上,却没有再重用阮同甫,而阮家的没落也就此开始。睁眼说瞎话谢恒不太了解情况,如果阮时衡真是阮家人,那以他的本事,就算阮同甫不被重用,他依然能为阮家搏个好前程,再说阮家还有个阮展鸿,那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后面怎么就没落了呢?还是说阮展鸿和阮时衡都站在了宣景的对立面?谢恒无从知晓,脑子里纷纷乱乱地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顿时有些头昏脑涨。看谢恒闭着眼睛晃了两下脑袋,阮时衡立即担心地问道:“谢公子可是哪里不舒服?”谢恒摇头:“没有,可能就是昨晚睡得有些晚,今日稍微有些精神不济。”阮时衡还皱着眉,“别是着凉就好,现在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可要注意。既然是没休息好,那今日宴会上还是尽量少饮几杯,免得更不舒服。”这下谢恒更加诧异了,他今日跟阮时衡可是第一次见面,但对方对他言辞关切不似作伪,这阮时衡总不会是那种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就掏心掏肺关心的烂好人,可他又为何对自己这般关心?谢恒看向一旁拉了拉阮时衡袖子的郭嘉,突然想起来那日郭嘉说是受人所托来看看他,难道那个“托”他的人就是阮时衡?谢恒又努力在记忆中翻找,最后确定不管是自己还是原主,今日都是第一次见到阮时衡,此前的确不认识。阮时衡也仿佛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笑了笑说:“我就是觉得跟谢公子一见如故,像是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一时失态,还请谢公子不要见怪。”谢恒:……这才是真正的社牛!郭嘉跟阮时衡比都不算什么,难怪这两人能凑到一块。旁边那些离得不算太远的文武进士们听到这话也都惊掉了下巴,这位武状元还真是会说话,若是参加文举说不定也能在榜上有一席之地。只是这位武状元这样情真意切地关心探花郎,这不就把他们的路给走窄了吗?一会他们再去套近乎可就显得太不真诚了。不一会,宫里出来几位满脸笑意的公公,先说了一通吉祥话,之后引着已经到齐的文武新科进士们进宫。郭嘉和阮时衡作为这次文武新科进士的代表,给了领头的两位公公赏钱。虽然直接给的荷包,但看那沉手的样子和两位公公脸上越发和善的笑意就知道肯定少不了。谢恒又t到了一个没考中状元的好处——少破费些。来到琼林苑,便有小太监鱼贯而出,引着所有人入座。文左武右,中间空着很宽敞的一块地方,为了方便歌舞表演。除了高位上皇帝的位置之外,左右两边前侧也各空了几个位置,应该是为了给前来赴宴的文武大臣所留。谢恒兴致缺缺,将军不在,其他人都不能吸引他的目光。片刻后,荣启等几位大臣也到了。文官来了三个,武将来了两个,除了荣启之外在谢恒看来都是生面孔。没来的也不是官职不够,谢恒之前就在宣景那听荣启说过,这参加琼林宴和会武宴的官员就是轮着来,这一届是他们,下一届就换别人,反正宴会上也不用那么多人都在,意思意思就是。不一会,听着外头公公唱报:“陛下驾到!”众人立即起身。皇帝背着手走进来,身后倒是没跟着许多人,脸上带笑,看起来十分亲善。待皇帝落座之后,笑着挥手让众人也坐下。“今日春光明媚,倒似是老天也知道朕要在今日设琼林宴,格外的给面子啊!”众人立即跟着符合,还有个大臣拍马屁说陛下乃真龙天子,自然得上天庇佑,要做什么事当然也会得到上天支持云云,这拍马屁的习惯都已经深入灵魂,任何时候都能拽上一两句。谢恒心中白眼,可不是得天朗气清,不然也不会定在这个日子,要不钦天监是干嘛吃的?连就近的天气都看不明白也就用不着他们了。众人落座后,宫人开始上酒上菜。按照规矩,文武进士们一同向皇帝敬酒,郭嘉和阮时衡还说了祝酒词。谢恒觉得这两人身为“学生代表”算是很尽职尽责了。之后皇帝对所有的文武进士表示了嘉奖,也说了一些鼓舞人的话,再之后就是文武大臣们对新科进士们洗脑,啊呸,是勉励,让大家日后务必要用一生所学来报效朝廷,尽忠陛下。该走的流程走完了,接下来就是相对放松的环节——欣赏歌舞表演。当然舞乐的声音也不会太大,而且当皇帝有话要说时这些宫廷乐师们还会自觉地调低音量,就比如现在。皇帝看向谢恒,笑着说:“朕瞧着探花郎好像没怎么喝酒,可是这酒不合胃口?”真不合胃口也不敢说啊,谁敢嫌弃宫中御酿?“没有,学生只是不胜酒力,喝多了恐在陛下和诸位大人面前失态。刚刚听几位大人所言,学生只觉得颇受震撼、热血沸腾,就更不想还没能在朝堂上发光发热为陛下分忧就先露出丑态来,那真是要没脸见人了。”谢恒语态认真又言辞幽默,惹的惠承帝哈哈大笑了好几声。众人见惠承帝的反应,也知道他并没有怪罪谢恒,甚至对谢恒很有好感。那日殿试上惠承帝对谢恒格外注意的事,在场的人就算不是亲眼瞧见的也都有所耳闻,再看现在陛下的反应,开席到现在第一个单独问话的就是这位探花郎,可见陛下对其果然十分重视。“这么看探花郎还真是个极重规矩的人。说起来那日殿试时,朕就觉得探花郎十分沉稳,就算朕站在探花郎身边看着,也不见探花郎斜视半分,眼睛就只盯着自己的考卷,这份定性也非常人所能比。难得探花郎年纪轻轻就能这般沉得住气!”边上福公公听这话也想笑,陛下这是又高兴探花郎年轻沉稳,又觉得自己对探花郎的影响不够大呢!别看现在皇帝是开玩笑的口吻,但如果真不假思索随性回答,可说不准就有哪句话触怒龙颜。“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一点没错,上一刻还能相谈甚欢,下一刻就可能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就被叉出去了。这要是在琼林宴上被叉出去,这辈子的仕途也就算是到头了。谢恒面不改色十分镇定地说:“考试规定就曾言明,不论是在答题过程中还是答题之后,都不可左顾右看,如非必要也不能打扰考官。能得陛下驻足学生心生欢喜,也多有惶恐,但学生是个守规矩的人,自然要按照规矩办事。也就不敢在那时候窥视陛下龙颜,只想着定要给陛下呈现一份最好的答卷,以报答陛下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