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接到卧底的消息是在前天,他说金山到这边来了,想要走水路偷渡。至于那名“老大”,已经失去利用价值被金山干掉了。而到现在为止,整整过去四十八小时了,柯建国再没收到那名卧底的丁点消息,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又牺牲了一名战友。
卧底没来得及给出更多的消息,所以迄今为止警方手里连张金山的照片都没有,只知道金山右手虎口处有一道陈年旧疤。茫茫人海,在常驻人口逾七百万的城市里寻找一个手上有疤、年约五十到六十岁的男性,可想而知有多么的艰难。
但再难也得迎头而上,不为别的,只为告慰同僚们的泣血英魂!
考虑金山在此该是人生地不熟,直接找蛇头没人信他,那肯定还是得走去云南时的老路,先接洽毒贩。缉毒处那边线人多,已经给消息都散下去了。可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备勤期间陈飞闲的没事儿就跟那琢磨,怎么能从其他渠道获得有用的信息和线索。
赵平生睡醒一觉看陈飞还靠坐在床头抽烟,伸手拍了把对方的腿:“睡会吧,不定什么时候就来活儿了。”
还好贾妈妈不值夜班,要不逮着陈飞跟休息室里抽烟,那因紧急任务而暂不执行的三天禁闭又得加码。
余光瞄到赵平生那只拍上自己大腿就不挪开的手,陈飞咳了一声提醒他注意影响,随后低声道:“老赵,我刚琢磨出一事儿,你听听?”
“嗯,说。”
要不是旁边还有其他人在,赵平生这会已经把脑袋枕陈飞腿上去了。今儿休息室里满员,他和陈飞挤一张下铺,看隔壁床上曹翰群拿付立新当抱枕的睡姿,他默默叹了口气——唉,有对象了还特么没公粮可交,简直没天理!
“你说霍军会不会见过金山?他以前在缅甸做雇佣兵的,跑马帮,金山又掌管着那么多的运毒通道,保不齐打过照面。”
赵平生收回手撑起身,从陈飞手里掐下烟,抽了一口醒觉:“你的意思是,去看守所把霍军提出来问问?”
陈飞先是皱眉表示了烟被劫走的不满,随后点了下头:“对,咱俩去,就先谁也别告诉。”
“为什么?”赵平生顿时睡意全无。
“你想啊,霍军之所以没被老柯他们提走,是因为黑砖窑那案子咱这不还没审么,他得把这案子先结了。”陈飞下意识的左右看看,确认没人醒着偷听,“可他伤了老柯的人,老柯就想要他死,他当着老柯他们那帮人的面,能说实话么?回头我这想法一报上去,厅里的领导呼啦啦去一堆,打车轮战得耽误多长时间啊?到时候金山跑的都没影了。”
嗯,有道理。赵平生认可陈飞的想法,不过这么做,不但有抢功劳的嫌疑,还会让人家说他们越俎代庖。毕竟重案是协办单位,专案组的主角是两边的省厅,回头让师父知道了,又得追着陈飞满楼道打。
“起码和师父打声招呼吧。”他谨慎的提出建议。
陈飞一撸衣袖,给手表怼到他眼前:“你看现在几点了,师父睡得正熟,你忍心给他霍霍起来?”
“……”
得,赵平生心说,挨骂我陪你,挨打我替你!
—
大半夜提审看守所里的在押嫌犯,又没手续,不合规。不过陈飞从来就不是守规矩的人,也搭上他跟人家管事儿的投脾气,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打了一通电话,就给霍军从单独牢房拎进了讯问室。
在看守所里待的这段时间,霍军明显比之前白了,也长了点肉。不必再提心吊胆的活着,不用疑心有谁盯着自己,吃的下睡得着,虽然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心境却是坦然了许多。不过大半夜冷不丁被敲起来,他还是一脸疑惑的看着铁栅栏对面的两位警官。
陈飞开门见山的问:“你在缅甸那么多年,听说过金山么?”
嗯?霍军眼睛一眯,随后点点头。
“见没见过?”
“……”
霍军没反应。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心里在盘算着什么,陈飞屈指敲敲桌面:“问你呢,见没见过?”
“呵,”霍军轻飘飘的笑笑,“我要说见过,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赵平生接下话:“霍军,你要能帮上忙,我能保证你死之前踏踏实实的过完剩下的日子,别忘了,你毁了三位缉毒警的人生,等你被押解回云南,我相信你会怀念这边的看守所的。”
视线微凝,霍军扫了眼赵平生的制服肩章,扯了扯嘴角:“这话要是一穿白衬衫的跟我说,我可能还信个三分,可你们俩……有那保证的资格么?”
陈飞哼了一声:“想多了,穿白衬衫的可不会跟你说这种话。”
在桌子下面拍了拍陈飞的腿,赵平生示意他让自己和霍军打心理战即可:“霍军,我知道,你在缅甸有妻子和孩子,即便是逃亡在外,你还不断的通过各种方式给他们汇款,你是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男人,你前些日子给妻子的信里写到‘别让孩子走我的老路’……可你知道么,正是因为有金山这样的人存在,才让无数的孩子走上你这条路,你帮我们,也是在帮你自己,帮你的孩子。”
低下头,霍军无奈且又意味深长的笑笑:“有时候我觉着吧,你们真该去金三角看看,而不是在有空调的会议室里坐而论道……真正让孩子们走上这条路的,是无能的政府军和那些中饱私囊的政客,老实说我对金山的印象还算不错,至少在他的地盘上,孩子们能有书读,也不用为了有口饭吃,十一二岁就进娼街去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