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经在电话里告诉我,你奶奶还头脑清晰,时常跟孙辈一起打麻将。我立刻就想,要是我奶奶能够这样,那该多好!以后,我要跟你回去,回到那个小村子,回去见你的奶奶--也是我的奶奶。我要向她致敬,我要做上一顿江南的小菜来孝敬她。
我理解你的立场,你是一个好样的农民的孩子。这也正是我尊重你、爱你的根本原因。
你既软弱,又坚强。正是这样,你才真实。我们不会忘记那些血泊和眼泪,我们才有战胜恐惧的希望。每一个没有被邪恶征服的人,都是心里充满爱的人。
在我们的爷爷们的眼睛里,我们的奶奶们就是他们的&ot;海伦&ot;;在我们的父亲们的眼睛里,我们的母亲们就是他们的&ot;海伦&ot;--美貌是次要的,关键在于心灵的契合。
其实,每一个男人心目中都有一个&ot;海伦&ot;。萧红是萧军的海伦,李银河是王小波的海伦,石评梅是高君宇的海伦……在情人、爱人的眼睛里,那个真爱的女性,总有着西施一样的美貌和气质。
不知道,我是不是你的海伦呢?
英年早逝的台湾散文家林耀德专门写了一篇题为《海伦》的文章。他介绍了两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希腊诗人塞菲里斯和埃里蒂斯,他们都以&ot;爱琴海的歌手&ot;的浪漫头衔闻名于世,他们的作品也都曾以特洛伊战争的导火线海伦作为哀伤的主题。
林耀德很羡慕这两位伟大的诗人,他写道:&ot;希腊现代诗人背负着积累了数千年、如同大理石柱般沉重的历史与神话,面临了荷马以降宏伟的文学典范带给他们的精神压力;但是他们在现实中又能得天独厚,降生在充满地中海阳光的土地和岛屿上,可以任凭心智滑翔在奥林匹斯山布满白雪的峰顶,又可以任凭自己的躯体浸染在爱琴海畔那透明的蓝色之中。&ot;他们的压力也是他们的动力,他们的包袱也是他们的财富。
地中海上阳光灿烂,他们的心灵也阳光灿烂。在阳光中的爱情,最是婀娜多姿。
埃里蒂斯笔下的美人海伦,是一个神秘而超越时空的象征;而塞菲里斯笔下的海伦则是一个幻影,是一件空荡荡的白袍子,无数人为了这一虚无的美丽而被惨烈地屠杀了。这难道是美丽需要付出的代价?
我想,有错的并非是女性的美丽,而是男人的邪恶。美丽本身是高贵的,美丽难道是一种错误吗?错的是那种妄想独自占有美丽的狭隘心理,它最终导致了美丽的毁灭。
海伦生活的爱琴海,我觉得不如翻译成&ot;爱情海&ot;。中学时候学地理,我就把&ot;爱琴海&ot;写成&ot;爱情海&ot;,后来还遭到老师和同学的笑话。我却固执地认为,这是我自己的理解和我自己的翻译,我一点也不服气。我始终认为,这片海洋是专门为爱情而诞生的。
那么,究竟历史上有没有海伦其人呢?几百年来,西方许多历史学家对海伦其人其事进行了艰苦的考证,至今还是没有获得明确的答案。我觉得他们是在做&ot;无用功&ot;--学术没有必要进入神话的领域。我宁愿赞同林耀德的这个观点:&ot;古代的海伦也不仅仅是一个美人,她也是一串风铃、一朵不凋谢的石榴花、一袭神奇的幻影、一个化身万千的精灵,出入神话,隐现在诗歌的字里行间,她是最虚假的真实,又是最真实的虚构。&ot;
我正躺在床上读这本新买的《林耀德散文》,然后掏出纸来给你写信。给你写信,是我一天中最快乐的事情。不过,给你写信的时候,我照样躺在床上。字迹当然显得非常潦草。然而,我想,只要你用心去读,一定能够认识所有的字。
跟你打电话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长。
你知道吗,我通常都是拿着手机,躲进小小的卫生间里,坐在马桶上,然后轻轻拨通你的电话。这里是一个最私密的空间,谁也听不见我们俩亲密无间的对话。
有时,同屋的女孩小星等久了,在外面狠狠地敲门。等我出来,还来不及开口,小星就冲着我大声喊:&ot;一天到晚,写什么信,打什么电话!只有废话没有行动!你爱他,就赶紧付诸行动,冲到北京去拥抱他、嫁给他!现在不是一个害羞的年代,女孩子照样可以主动!&ot;
小星说这些话时,故意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却把我给逗笑了。小星是我们公司里的一个普通文员,比我还要小两岁。在办公室里,我是她的直接上司;下班以后,她却是我最亲密的小姐妹。我们经常一起去逛街,一起去买衣服,她有什么心里话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而我跟你之间的交往,也瞒不过她的眼睛。
小星大学刚刚毕业,在恋爱和事业上都没有遭受过什么挫折,所以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ot;新新人类&ot;的神态。在爱情问题上,她是一个完完全全的&ot;行动主义者&ot;--只要爱,就立即用行动来实现。她现在的男朋友,就是她用&ot;女追男&ot;的方式&ot;俘获&ot;的。小星说,现在的好男孩太少了,一旦发现一个,就要毫不犹豫地&ot;准确出击&ot;。
每当我写信的时候,小星就经常故意在我的面前高声歌唱:&ot;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还有一个人人爱。姐妹们,跳出来,就算甜言蜜语把他骗过来,好好爱,不再让他离开。如果相爱要代价,那就永远接受他。&ot;这是台湾歌星陶晶莹唱的一首流行歌曲,陶晶莹是个才女,歌词都是自己写的。小星喜欢陶晶莹的歌,不过,她这个时候大声唱,让我的信几乎都写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