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用餐。
饭后,他们又一起收拾餐具来到厨房洗碗。
冬天的天色一早便黑下来了,窗玻璃上被室内的灯光贴上了一层半透明的金色的膜,隐隐映出两个人在水槽前低头动作的身影。沈雁一心一意擦拭碗碟,齐誩却一边心不在焉地刷着锅一边悄悄抬眼注视他在玻璃上被光刻出来的倒影,良久,忽然轻轻挨过去,用沾满洗洁精泡沫的手蹭了蹭这个人的手臂,主动叫唤一声:“阿雁……”
——又回到了他刚刚进门时的状态,正如一个知道自己做了错事的孩子在乞求原谅,可怜兮兮的。
沈雁笑了笑。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埋下头,轻轻在对方唇角处“啾”了一下,之后也没有马上退开,而是抵在上面喃喃问:“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齐誩嗫嚅道:“在告诉你之前……让我先说一声对不起。”
沈雁无声地微微抬了一下嘴角:“我原谅你了,你说吧。”
齐誩终于抬起眼睑对上他的目光,下定决心似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上的泡沫先冲冲干净,擦干手后拉住沈雁把他拉到了房间里,在电脑前按着他一对肩膀让他坐下。
电脑是打开的。
沈雁定睛一看,第一眼就注意到下面一排最小化的网页,其中一个的标题是“有没有人听过《陷阱》剧组……”这几个字,就知道齐誩在自己回家前一直在刷这个帖子。除此之外,右下角一闪一闪跳个不停的qq消息提示也叫人没办法无视。
最后,他看到一个打开的播放器上显示出当前的一个文件名——“《陷阱》第一期对戏”。
三样东西看完,沈雁心中渐渐明白过来。
“原来是《陷阱》剧组又闹出什么事了?她们是不是又骂你什么了?”这一句的问题他已经自己猜出答案,下一句才是他真心想问的,“你还保存着当时你在铜雀台频道里的那场对戏吗?”
在铜雀台频道的那场对戏的录音当时传得很广,不少人都听过,包括他自己。
别人或许不会知道,可他知道齐誩配得很违心。
既然违心,为何保存?
齐誩这时候轻轻开口:“……我,只会保存我自己认为有保存意义的对戏。”
沈雁闻言微微一怔,忽然想到什么似地蓦地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定定看着身旁这个人。
而齐誩一声不吭,只是默默俯下身把鼠标移过去,回到录音最开始的地方,点下了播放键。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算计我——”
声音经过扬声器直接播放出来,总有一种不真实感,伴随嘶嘶的电流音似乎比用耳机听上去的音质更沙哑。
但,音质即使有不同,也一下子听出来这是谁的台词,谁的声音。
沈雁那一刻心头恍恍惚惚震了震。
接着响起的是身侧那个人的声音。
“明知道是陷阱,还自己一个人跳进来——难道不正说明……你对我有意思?”
播放这句台词的过程中,放在他肩膀上的齐誩的手轻轻一动,食指顺着他的衣领边线有意无意地撩了一下。听觉和触觉上的感受忽然间达成一致,叫他的呼吸都下意识顿了顿,有所加快了。
背景音里也隐隐听见导演四方插刀倒抽一口冷气,一愣一愣地冒出“卧槽”一声。齐誩似乎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从剧本里回到现实,很愉悦地跟着哈哈笑了两下。
还有不知道谁的键盘声噼噼啪啪地起伏,大概是在和闭麦的另两位staff用文字交流。
——这种惬意的气氛,还以为不会有机会回顾了。
“我们继续吧?”笑过之后,齐誩礼貌地回归了正题。
“嗯。”
他听到那时候的自己低声说。
现在回头想想,作为时隔多年之后第一次重新以对戏的形式和别人一起配音,那一声应答里面难免还有几分拘谨,几分在陌生人面前的不习惯。但,至少对面这个人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他感觉不到任何不自在。
很,舒服——
沈雁默默按下了暂停键。
播放停止后,甚至可以听见一片静悄悄的房间内自己胸口有怦怦的声音在响。他再次抬头,看向齐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