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不知谁在奏着piano。我真有些感动起来了。我不知在奏着piano的那个人,她有没有料到,有那么两个人,在流着那样的幸福之泪中,领赏着她的心曲的事。四周没有一些声音,一切都像在等候着我们去完成一件事情一样。
我心上开始感到一种紧张。我竭力想将自己的眼皮闭起来;但是不行。我再也想不起我当时的心,已经飞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像一个母亲,一个顶可爱的小孩睡在自己的怀里。她时常将眼皮合起来,像睡在最柔软的一张床上般沉醉着。
我们不再说一句话。我们不再需要说一句话。
她时常又将眼皮睁开来。我每次看到她的眼皮又软软地,一丝气力都没有似的合起来的时候,我便会联想到一些小说里所说的事上去了。我当时真像世上最胆小的一个人,无限的恐惧着。我像野兽般的望望走廊里有没有影子闪过,窗口有没有眼睛。一切都像在等着我们,为我们祝福着。我看着她的眼睛、鼻子、嘴唇。脸仍然偎在她的脸上,手还是放在她的手里,但是我怕,我怕,我怕就此也许要葬送了一切。我再也分析不出当时我自己的心理,我像一只小船在狂泛的波浪中颠簸。
我觉得就是那样也够满足了。我没有野心,没有更大的妄想。但是,耳边吹过了这样的声音:&ldo;不能利用机会的人,永是失败的!&rdo;
我又依然无疑惧起来了。我当时再也不感到一丝安定,我完全在忐忑中打转着。我得承认我是太懦弱了,我缺少这一方面的经验。我成为了一个冒险家。命运仿佛在说:&ldo;看你有没有胆跳下这个海。&rdo;
她始终没有一些些制止我心头的火的暗示。由我拥抱得紧。由我的脸不住地在她脸上摩擦。走廊里的钟,打了十响,她惊讶地问:&ldo;十点了?&rdo;
&ldo;是的,十点了!&rdo;我说。她仿佛还带一些不相信。
&ldo;十点了&rdo;我感到有一股力量在压迫我,我真愿意像一个小孩在她面前&ldo;哇&rdo;的一声哭出来,让她来解脱我心头的困恼。但是我不能,我怕她笑,我怕她诅咒我的怯懦。
时间永是那么板着脸孔走它的路,像一个走了长路的我,当时委实有些气喘了起来,我看看那样似睡非睡的她,蓦的,怀着最后的一股决心似的,像一匹野兽,愤怒了起来。
我将我所有的光明,希望,完全掷注在一个冒险里了。
我的嘴唇开始和另外一样东西接触了,和为我的嘴唇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一样东西接触了。
然而,我不愿意太放肆,我随即为两个柔软的手指拨开了。两个手指并没有一丝力气,但我不愿意以气力去征服人家。我愿意尊重那两个手指的主人的心。我让自己的嘴唇移到她的颊上留下一个痕迹吧。
像经过了阵风暴,一切变了,从晴朗变到阴霾,夏天变到冬天……我的心,猛的从山顶上摔下了地。我感到一生从未感到过的那种恐惧。
她始终不曾有过一丝强烈的反抗。她只哭,不说一句话。她几次将头伏到沙发的靠背上去,但仍然像闯下了祸的我,颤栗地将她扶在怀里了。她当时真像有些忧郁,脸上布满着阴云,有什么一张脸能比她那时的脸给我的印象更深些呢?!我忏悔了,我不该使她难过,我不该在她快活的心上泼下一盆难堪的水。隐现在一片阴云里的她的脸,是那样美;这分外使我不安,使我懊愤。我太自私了。我找不出更好的字眼来安慰她。我陪着她流泪。
我真感谢她,要是她当时竟然走开了,那我还有什么说呢?一切立刻决裂了,像一块石头般爆裂了。她没有立即走开,她说她难过,现在,她要去睡了,但是,因为听见我说:&ldo;那末是明明叫我走了。&rdo;这样的话,她仍然很温和的坐了下来。当时我像一个囚犯一般的愿意受她最严酷的刑罚。只有这样,才可以减轻我所犯下的罪恶。但是她不,她没有一句话,她永落在沉默的忧郁里。
我想不出话来驱散我们两人间当时的黝氛……我想到也许我们的结合,就此完了,我更觉得悲惨。我痛,我怕。我问她:&ldo;你下次不再睬我了?!&rdo;
她摇了摇头。
&ldo;你将永远的看不起我了,你将永远的觉得我卑鄙了?!&rdo;
她还是摇了摇头。
这使我感激她,无限的感激她。她虽然这样答应我,但是这能制止我心头的战栗吗?我不能从她的默示里得到一种保证。也许她不愿再和我往来了,她当时只是在敷衍我。我是已经被人藐视了,已经失去她的看重了。我怨我自己,我怨我今天为什么要来看她。
时间很晚了,但我们之间的阴云还没有消散。我不能不为她体谅到当一个少女初次体味到这种事所有的忐忑。她答应原谅我,答应赦恕我,但是,无论如何,我们彼此已开始保持到一种拘束,我们彼此的心门都关上了,暂时,谁也不让谁躲进来了。
想到她必定会恨我的,必定会轻视我的;我说:&ldo;xx,你告诉我你现在心里的难过吧,很不高兴吗?你不愿意说一句话?&rdo;
但是,当时的她,她还有什么情绪说出一句话呢?她说她给我信。
这样又坐了长久,我们简直也找不到以前所曾有过的一种atosphere。她脸上的忧郁,像永没有消散的希望。我惨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