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暮笙回神,孟脩祎早已退开,姿态闲闲地撑着头,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这幅抽身事外的样子,真是很容易激起人的恼意。暮笙顾不上唇上的异样感,没好气道:&ldo;陛下,您能有点身为帝王的样子么?&rdo;
孟脩祎&ldo;唔&rdo;了一声,侧了侧身,一脸好奇道:&ldo;帝王该是什么样子?&rdo;
暮笙:&ldo;……&rdo;陛下,不要调皮。
正无言以对,堂倌端了饭食来。暮笙忙起身布置碗碟,令堂倌退下后,她笑道:&ldo;早肚饿了,这家店虽小,菜肴做得有模有样,让人食指大动。&rdo;
想要转开话题的意图那么明显,孟脩祎一笑,举箸用膳,没再追逼。
一顿晚膳用的寂然无声,暮笙与孟脩祎都没有在进膳之时言语的习惯,倒也和谐默契。待到七分饱,二人都搁下竹箸。
她们食量都不大,食案上的菜肴留了七七八八。暮笙唤了堂倌进来,取了银钱来结账,孟脩祎没有要与她争的意思。
酒足饭饱,接下去便该分开了。
孟脩祎明日还要上朝,暮笙也要应卯,二人在一条岔口分开。
隔日,暮笙醒的有些早,她洗漱过后,便往内宫去。
行至半道,遇上了从宫中出来的裴谌。裴谌是徒步行走的,暮笙自下马与他招呼。
裴谌见她也是一笑:&ldo;起得好早。&rdo;
此时天还未亮全,天际还有点点繁星。裴谌一身玄衣,腰间佩剑,在夜色中,使他本就高大的身材更为英武。暮笙偏头打量了一番,笑道:&ldo;公子行止碌碌,将往何处?&rdo;
这个时辰可不是御林换防的点,他从宫里出来,却是徒步而行,可见不是急事请假,暮笙便问了一句。
裴谌也回答她了:&ldo;昨夜陛下忽然召见,问了我一些事,等告退时已是宵禁,便在班房过了一宿。&rdo;并不是什么秘事,说来也无妨。
裴谌是天子近臣,时常被召见,众人都知他很被皇帝看重。不过这般入夜召见,却不多见。暮笙不解地眨了下眼,昨夜她与陛下分开时就已不早,有什么事需要急召?
这两个,都是她在意的人。暮笙自然多加留心,观裴谌容止,轻松的很,可见陛下召他说的,并不是什么要紧的急事,既不是要紧的急事,又为何漏液召见?难道是陛下昨日从裴昭墓前归来,心绪浮动,故而要见见与裴昭甚为亲近的哥哥?
街上往来的人渐渐多了,不少都是往皇城去或上朝或应卯的官员。哥哥身在御林,兴许陛下有什么差使要他去办吧。暮笙不再多想,与他告别道:&ldo;时候不早,公子且行。&rdo;
&ldo;慢走。&rdo;裴谌温和地笑了笑,施了一礼,便大步往前走去。他从小就被母亲教导的很具风范,总是礼仪周到,暮笙却能看到他风度翩翩的外表下,真实促狭的性情。
接下去数日,暮笙便在政事堂中,皇帝并未再召见她。
那件事已定下,暮笙知道皇帝定会再与心腹商议,她并没有什么不平。只靠她这刚入仕不久的小参政策划一个如此全面而浩大的改革,难保不出现漏洞,况且,也需人去推动实施。
自延平三年底,朝野形势便趋于平静。因新帝即位而起的官员清洗调动皆已完成。
三年无改父道不止是孝,更是因新帝登基,威严不够,下臣也不知新君的行事风格,这时颁布政令许会引起动荡。三年时间,其实是新君收拢权力与大臣磨合的一个过程。
暮笙比对延平四年的官员名单职位,与她记忆当中景宸末年的格局大有变化。原本太女詹事府的东宫臣都入朝占了不少好位。
暮笙到现在也不知陛下登基前暗戳戳地积聚了多少势力。不过,看这三年过得如此平稳,去年底,她还借政事堂之事在朝堂上将宰首大人一系扫了一遍,就知道必然是不会弱的。而陛下敢在三年之期刚到便向宰首发难,可见底气颇足。
她初入政事堂,陛下便令她将计划完善,乃至亲自过问,与她分析,可见她是觉得时机已到,已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了。
想想就快要与父亲大人对上了,暮笙还有一点小激动。真希望能在父亲大人墓前洒一杯清酒的日子早点到来。
政事堂无实权,它的存在是为针对六部之事给皇帝提建议,六部之事皆过政事堂,参政之职清贵非常。
蒙学士得皇帝授意,待暮笙与其他参政相同,将任务分派给她。各式公文、案卷扑面而来,暮笙便迅速忙碌起来,等她回过神,发现已有一月不见陛下了。
建章宫无一丝风声,不止未曾见陛下,连她的消息都甚少入耳。
看来,朝堂当真风平浪静。
天气好似一夜之间突然炎热,当暮笙停下大步向前的步伐,在太医署外面停下,路旁的树木青翠茂密,高高的琉璃瓦在阳光底下反射出夏日特有的刺目光晕,连墙垣似乎都透着热气,她才感叹一声,又是一年盛夏了。
那与陛下独处的半日,时隔一月想起,竟像是一场美好却不真实的梦境一般。
暮笙心情复杂,她叹息一声,举步朝着太医署走去。
诸太医见她来,皆熟稔地拱手问好,暮笙与他们寒暄几句,便朝里去,与其他三位医正交换陛下脉案,讨论陛下状况。这月是赵医正与沈医正请脉,二位医正便细细说了一遍,也无非是一切都好,陛下身体康健是我大晋之福。
暮笙低头翻着脉案,将几月来的对比来看,忽听耳边沈医正无意说了一句:&ldo;陛下脉数增多,左关脉麻涩,此为烦躁不宁之状,陛下平日膳食,多用温性食材,可令司膳司多进些瓜果。&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