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并不是瘦了,何喻因为每天都要劳动,晒得黑了,脸上的线条也更加轮廓分明,而衣服覆盖下的身体,却是变得比以前结实了,薄薄一层肌肉覆盖在上面。
付晨山将副驾驶的车门拉开,&ldo;先上车。&rdo;
何喻走过去,有些不习惯地坐进车里。身下是光滑的皮椅,车厢里弥漫着浅淡的汽车香水的味道,与他在监狱里闻惯了的男人汗水和体味混杂的气味差得太远,何喻一时间反而觉得有些闷。
付晨山已经坐回了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何喻伸手按下车窗。
付晨山问他:&ldo;会晕车?&rdo;
何喻摇摇头,&ldo;没事。&rdo;
付晨山说:&ldo;这里空气不好,前面灰尘太大,还是把窗子关上吧。&rdo;
何喻于是把车窗按了回去,说:&ldo;好。&rdo;
付晨山将车调了个头,沿着来时的方向往前开去。
何喻一路看着路边经过的小饭馆,见到付晨山并没有要停车的意思,于是他也没有问,安安静静坐在车里看着外面风景。
安府是个小镇,安府监狱在郊外,靠山而建。因为还属于安府镇的辖区,所以照着地名取的名字。
一座监狱的存在是无法拉动一个镇的经济的,安府镇依然是个偏远破落的小镇。
付晨山能在镇上找到这么一家还算是高档的餐馆,并不容易。
两人选了靠窗的位置,服务员把菜单送上来,付晨山接过来递给何喻,自己去了卫生间。
何喻翻看着菜单,这里的菜其实不贵,只是何喻在监狱和看守所加起来待了三年多,已经很久没吃过哪怕是最简单的家常菜了。
他小时候喜欢吃鱼香茄子。只要是茄子上市的季节,妈妈每天早上先去菜市场买茄子,中午下班回来就给他做。浓厚的芡汁裹着鲜嫩的茄子,鱼香的香味扑盈鼻端,那时候最简单的幸福反而是现在最大的奢侈。
很多东西哪怕你后悔了,再回头,也得不到了。
付晨山回来的时候,看到何喻还在对着菜单发愣,旁边的服务员拿着纸笔,似乎是等了许久了,却不好意思催促。
付晨山坐在何喻对面,问道:&ldo;点了几个菜?&rdo;
何喻回过神来,抬头看他,把菜单递了过去,&ldo;你来点吧,我都想不起要吃什么。&rdo;
付晨山翻了翻菜单。
何喻低下头,拿起桌上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他的视线落在付晨山唇角,看到他的唇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直线,这是个有些厌弃却又想要掩饰的表情。何喻与他相识二十多年,一起长大,付晨山的每一个表情代表了什么意思,没人能比他更熟悉。
付晨山点了四、五个菜,都是何喻喜欢吃的菜,他还记得很清楚。
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
这时候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整个餐馆里面只有何喻他们这一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异常安静。
付晨山开始用茶水清洗碗筷,何喻却是坐着没有动。
一直等到付晨山问他:&ldo;我帮你洗一下筷子?&rdo;
何喻才反应过来。
他在监狱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哪里还记得吃饭前要清洗碗筷,自嘲地笑笑,说道:&ldo;不必了。&rdo;
付晨山眉头微微皱起,看着何喻。
何喻觉得喉咙有些发痒,问道:&ldo;有烟吗?&rdo;
付晨山闻言一怔,脱口而出:&ldo;你不抽烟的!&rdo;
付晨山语气激动,以至于何喻都愣了一下,随后才笑了一笑,多大点事,&ldo;在牢房里日子不好过,偶尔别人给一根,就试着抽抽看,心里舒服一点。&rdo;
付晨山突然伸手过来按住了何喻放在桌面上的手,&ldo;小喻,对不起!&rdo;
还是来了,何喻顿时有些走神,这句话从付晨山哭着求他,到他被送进看守所,后来进监狱,付晨山来探望他,何喻听了许多次,几乎每次见面,付晨山都会跟他说对不起。
何喻并不是觉得厌烦,只是觉得毫无意义,再多的对不起能够换回来他三年的自由,能够换回来他母亲的性命吗?
有一个问题付晨山从来没有问过,如果他现在问何喻,到底后不后悔,那么何喻一定会告诉他,他后悔了。从他被关在看守所,暗无天日惶惶不安度日,从他在法庭上看到母亲哭得泣不成声靠在姐姐肩膀上,从他在牢房里被人一拳头打在脸上,他就后悔得恨不能杀了自己重新来过。
可是后悔又能怎样?
付晨山一脸忏悔,每次见到何喻都痛不欲生好像恨不得自己能替他坐牢。可是何喻看在眼里,越发冷静,他不恨付晨山,他只怪自己,当年一头为了所谓的爱情栽了进去,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当残酷的现实将理想中的爱情消磨光了,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可是再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