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晏珩山预想中第一次拜访温郁家人的场景,至少应该有拿的出手的礼物和友善的面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手空空,神情沉凝。403的门是军绿色的,随着时间已经斑驳,露出里面不生锈的铁皮,正中间贴着一个倒过来的福字,晏珩山手曲起,叩在红色的福纸上。“温郁。”没有人应,晏珩山拨去电话,不隔音的房子响起悠扬的铃声。陈修明:“我去叫房东开门。”很快房东就过来,是个年纪稍大的老婆婆的,私自开租户的门她是不愿意的,陈修明便耐心和他解释,人在里面,但是电话不接,敲门也不开,担心他出什么事情。老婆婆看他们两位西装革履,也不像是什么坏人,用钥匙打开了门。她絮絮叨叨地询问陈修明是什么人,和这家人是什么关系,陈修明应付着……而踏进玄关的晏珩山脸色巨变,褐色的瞳孔骤然扩大。满是血的客厅里,一个体态臃肿的男人瘫坐在地上,腹不断地淌出血来,脊背单薄的少年刚把插进去的水果刀拨出来,雪白小臂上隐隐可见青色的脉络。跟着进来的陈修明也看见了这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幕,他反应极快,拦住了要进来的老婆婆,继续和她聊天,一边镇定地将门关上。晏珩山快步走过去,“温郁!”清薄的脊背忽然瑟瑟抖动起来,五指骤然一松,水果刀当啷掉地,温郁在血泊上缓缓回头。雪白的脸庞满是血,泪水冲刷了脸上的血迹,显出两道清晰的泪痕,温郁小臂撑在地上,可怜地往后退,“不要,不要,过来。”晏珩山声音发紧。“他伤害你了是不是?”晏珩山慢慢靠近温郁。温郁从刚才的失控中恢复神智,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胆子都要吓破了,瑟瑟地抖成一团。晏珩山趁机上前,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温郁抖得更厉害了,两条细白的小腿在血泊中打着颤,一喘一喘的。晏珩山安抚地拍打他,用手掌擦去他脸上的血痕,不停地亲吻他的额头,一遍又一遍地说没事了。在极端的恐惧和压力之下,人会本能地寻求可以庇护自己的力量,温郁哭喘着攥住晏珩山的衣服,攥得那么紧,指肚都开始发白。房东老婆婆被陈修明打发走了,陈修明进来后镇定地走到盛琥跟前,手指放在他鼻子上探了探,“还活着,我打120……”晏珩山抬起头,刚才温柔的神色骤然阴沉,他没有拦住陈修明,是因为不想让温郁背上一条人命。“你带他离开,我留在这里处理。”晏珩山吩咐陈修明。陈修明担忧地看了一眼温郁,一般来说,遇到这种情况正常人肯定会询问发生了什么,可晏珩山完全不在意,他看盛琥的那种戾气的眼神,似乎笃定了这一切绝对是盛琥的错。不过想想也是,温郁那么害羞胆怯的人,要不是对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温郁怎么可能会拿刀……温郁攥住晏珩山的衣服不肯松,仰着满是泪痕的小脸,颤抖地摇头,“不要,不要……”“……要去,自首……”晏珩山呼吸一窒,从隔壁市赶回来时,他分别给盛容和盛怀谦打去电话,从他们口中得知盛琥这几天来看望盛怀乐,暂时住在温郁的家里。在那么恐惧的情况下,还想着要去自首,说明温郁在进这个家门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做什么。心中的情绪越翻涌,晏珩山的声音便越轻柔,“只是受伤了,不用自首,先让他带你离开这里,我送人去医院。”现在当然是要陪在温郁的身边,可如何处理盛琥让温郁全身而退是晏珩山此刻更要解决的,这关系温郁以后的前途,他不能假手于人,就连陈修明他也不放心。晏珩山轻轻摩挲温郁的脸庞,“没事的,一切有我呢。”“和他一起离开这里,等晚一些我便去找你。”像是哄着不肯吃药的孩童,晏珩山慢慢地让温郁松开攥他衣服的手,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盖在温郁的肩膀上,示意陈修明上前扶着温郁。“要把温先生送去老宅吗?”“送到南山区的别墅里。”陈修明点头,南山区的别墅是他前几年的购置的,被掩映在苍翠的山林里,他压力极大的时候会去那里休息。人走后,晏珩山在客厅抽了一根烟,吞云吐雾地望着不远处奄奄一息的男人,抽完之后,他慢吞吞地解开领带,挽起袖子,捡起地上的水果刀,半蹲在盛琥面前,像是看待一团会蠕动的死肉,目光阴寒。晏珩山把玩着他举起水果刀,这并不是一把杀人的好凶器,不够长,不够锐利,却代表了温郁孤注一掷的勇气,那一通他错过的电话,是温郁在向他求助,可惜,他来晚了,晏珩山轻笑一声将刀子插入盛琥小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