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姑妈假装生气地把她手一推,嗔怒道:&ldo;死丫头,到现在你还想瞒我!政府派来的两个做外调的同志已经向我透了底了。&rdo;
姚佩佩一听说&ldo;外调&rdo;两个字,头一下就大了。她用手捋着肩上的背包带子,忽然想起今天下午在巷子口碰到的那两个陌生人。她起先还以为是姑父单位的同事呢,原来是为自己的事而来。
&ldo;今天下午,你前脚走,他们后脚就找来了。一进门就掏出本子来,问这问那。我问他们到底想了解什么事,他们就说,只要与姚佩佩同志有关,所有的事都不应该向组织隐瞒。我当时就是一愣,还以为你在单位犯了什么错误,再看了看那两人的脸色,慈眉善目,态度也还和蔼可亲。我一边用一些不相干的事来搪塞,一边旁敲侧击地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在没弄清楚他们的来历之前,我什么话都不会跟他们说的。那位年轻一点的,毕竟历练不深,经不住我再三盘问,便道:&lso;是省里要调姚佩佩同志去工作。&rso;我一听说你要去省里工作,这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我把你夸得像一朵花似的,反正闭着眼睛瞎吹呗!把死的说成活的;把活的说成会飞的。那两人可真傻!我的话他们还真信!说什么他们就记什么。我又问他们,我们佩佩若是到了省城,会给安排个什么工作?那年纪稍长一点的倒是口风很紧,他说他也不清楚,他们的任务只是负责材料。你这个丫头,虽说摊上了那么一个反革命家庭,倒是命硬,哈哈。你是哪里修来的这个福分?天上掉下一块金子来,怎么偏偏就砸在你的脑袋顶上?&rdo;
第三章菊残霜枝(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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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这么眉飞色舞地说着,姑父也下班回来了。姑妈立即就丢开她,围着姑父,把刚才说过的话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姑父也挺高兴的,少不了又把佩佩叫到身边,以长辈的口吻勉励教训了她一通。末了,姑妈又将她拽到一边,低声对她说:
&ldo;不过,那两人倒是问起了你的家庭历史。详细地盘问你爹被镇压、你妈上吊的事,我起先还想替你瞒天过海。可那么大的事,怎么瞒得过去呢,也不知要不要紧……&rdo;
姑父满不在乎地插话道:&ldo;这个你不懂!不碍事的!她爹是她爹,她是她!我们的政策是:有成分论,不唯成分论,重在个人表现……&rdo;
&ldo;你少跟我&lso;我们我们&rso;的!你他娘的又不是政府!&rdo;姑妈笑道:&ldo;不过你这话倒是不错。做外调的那两个同志也是那么说的。&rdo;说完,姑妈喜孜孜地去厨房准备晚饭去了。
吃饭的时候,姑妈嘱咐她,待会到楼下唐拐子的裁缝铺去量一下腰身,下午她从箱子里翻出几块布料来,要给佩佩做几件衣裳。
&ldo;这么急?你这个人呀,见了风就是雨的,现在才刚刚做外调,离正式调动还早着呢!哪里就耽误了你给她做衣裳!&rdo;
&ldo;话是这么说,还是早一点预备的好,佩佩你说是不是?&rdo;
姚佩佩说她这会儿头痛得厉害。而且她还要写一个
入党申请书,是昨天杨福妹特意嘱咐的,明天一早就要交的。姑妈听说她要入党,又见侄女愁眉不展,心事重重,便没再坚持。姑父跷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对佩佩道:
&ldo;怎么,佩佩要入党啦?&rdo;
姚佩佩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道:&ldo;哎,我哪有那么高的觉悟啊,哪有什么资格入党!还不是他们给逼的。&rdo;
姑父一听她这么说,当即脸色陡变,放下报纸,正色道:&ldo;新鲜!入党还有人逼你?&rdo;
姚佩佩便把杨福妹如何让她写入党申请书,她如何不愿意写,杨福妹如何跟她说,这是一项严肃的政治任务,而且明天一早就让她交上去等等细枝末节,说了一遍。姑父气得浑身乱抖,直着脖子喊道:&ldo;还有这样的事!入党是内心的一种纯洁自然的要求,怎么能强迫命令!我劝你不要写,不仅不要写,还要把这一情况及时地向上级党组织反映,这是严重的违背党章的行为!&rdo;
&ldo;放你娘的臭狗屁!&rdo;
姑父正说得得意,不料姑妈把桌子一拍,跳了起来:&ldo;人家领导让她入党,管你屁事!还不是指望她进步!你他娘的吃硬饭、拉硬屎,却不会说人话!这些年,入党申请书我看你至少写了十七、八封了,可是顶个屌用!你别他娘的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了!你要是早早入了党,那个副校长也不会给人家撸下来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