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莫邀轻声怨道:“这个马老四,成天五迷三道的,就惦记着小安……回头找到师姐,小安又不理他了,也不知道图什么。”“可你不让他去,岂不是更加煎熬?”纪莫邀唯有叹息。“葶苈没事吧?”嫏嬛从背后合上房门,道:“正睡着呢。我们出去说吧。”她与纪莫邀并肩而行,先是感谢他救温枸橼于危难,但再往下说,便不可避免地要面对那个最明显的问题——“假崖回是谁?”纪莫邀见她直勾勾地瞪着自己,不情不愿地嘀咕了一句:“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两个人一路走到大钟前坐下,对话陷入僵局。最终,是嫏嬛率先开口:“有一些话,我一直没办法对人说,就算是葶苈也没有。”她蹭了一下眼角,“自从离开仙仪姑姑之后,我就觉得很孤独。你们都很用心在陪伴我,也给我带来很多快乐,但我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好孤单。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纪莫邀没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子。“我那么害怕离开仙仪姑姑,甚至到了一个将我照顾得非常好的新环境里,也无法摆脱这种孤单,原因其实都是一样的……我害怕要独自承担父母与姐姐吉凶未卜的事实。葶苈年纪太小,我不希望影响到他,更不愿他被迫与我背负同样的恐惧。因此在琪花林里,一直都是仙仪姑姑在开导我、安慰我。我就算找不到答案,至少也知道姑姑和我都是在乎这件事的。但去到一个新地方,没了她在身边,什么都变了。最孤独的,莫过于发现别人彼此都知根知底,只有我对他们一点不了解,他们对我也一点不了解。到了惊雀山之后很长一段日子里,我都在害怕,怕不会有人再去好奇我一家经受的劫难,更怕被人彻底遗忘。一个人承受这样的孤独,真的很煎熬,但面对陌生又友善的你们,我却不知该怎么开口,才不会显得矫情。”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纪莫邀,“然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没有点明何事,但彼此心中都一清二楚。“我突然发现,原来心里藏着难以言喻的秘密的人,不止我一个。虽然这么说出来有些厚颜无耻,但我真觉得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就算我们不把所有的心声说出来,也没关系,至少你会理解我的心境。”嫏嬛说到这里,眼中已滴下泪来,“我不需要你将心里的秘密告诉我,也不会再问那个人是谁。我只是想谢谢你,让我觉得……没那么孤单了。”纪莫邀用鞋尖跟她互碰了一下,“让你承受了这么久的痛苦,是我照顾不周。”嫏嬛摇头道:“你们没有责任将我们照顾得面面俱到。”“但我们答应了师姐,便是许下了要将你们照顾好的承诺。不需要为我们找借口。嫏嬛破涕为笑,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肩膀一下就轻松了。”“那就好。”纪莫邀虽然惜字如金,但眉眼也渐渐舒展开来了。“你走得突然,能在这里见到你,也算是一个惊喜吧。”纪莫邀不忘挖苦道:“没想到我刚走一会,你们就乱成一锅粥了。”“胡说,才没有。”“幸好我没跟你们同行,不然就要坐着听缪泰愚不停地说蠢话……有时真想用最粗暴的方式让他闭嘴。”嫏嬛笑道:“真是的,你一张嘴骂人,就原形毕露了。”“你自己难道也不是这么想的吗?”“乱讲……”嫏嬛顿了顿,又改口道,“好吧,被你说中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两人同时笑了出来。大钟之后忽然传?s?来一个诡异的声音——“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但愿没有打搅二位雅兴。”他们回头一看,见康檑跟幽灵一样干笑着立在背后。纪莫邀立刻站了起来,道:“康先生请讲。”康檑也不绕弯,“钟兄如今正在咏菱湖上泛舟,不知无度门的诸位有没有兴趣赏脸同游。”纪莫邀不假思索地答道:“就这么定了,我们都来。”康檑看起来并不惊讶,点点头就走了。嫏嬛还有些云里雾里,问:“你和康先生是什么渊源?他对你似乎有种莫名的成见。”“这么说吧,康檑是钟究图的患难兄弟,而叶芦芝是钟究图形影不离的红颜知己。”“懂了。”嫏嬛想了一会,又问:“如果康檑已能够将对叶芦芝的敌意转嫁到你身上,说明你和叶芦芝的交情早就不是秘密了。”“本来就不是。”“那我们去咏菱湖,会不会有些太嚣张了?而且我还想要不要去探望一姐呢……””纪莫邀道:“现在不合适,摩云峰耳目众多,对她反而更危险。不如待客人都散去了,再行探望。在此之前,倒不如先去咏菱湖转一圈,放松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