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含着一颗草莓,并未接话。
这一晚,林泽秋睡得不太踏实,夜里醒来好几次。
火车的车轮轰隆轰隆地响,他用右手的肘部撑着床铺,偏过头看向另一侧。他瞧见,林知夏安安稳稳地睡在对面的床上。他记起她小时候的样子——那么矮,那么瘦,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明亮。她总是仰头望着他,问他一些特别讨厌的问题,使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个傻子,妹妹才是正常人。可她突然长大了,懂得理解别人了,再也不伤害他了,说走就走了。
他曾经因她而感到极度烦躁,为什么上天没给他同等的智力?后来他终于接受了现实,而她快满十七岁了。
她不再害怕鬼故事,不再害怕陌生人,不畏惧黑暗,不逃避未知。
她能独当一面,也能独挑大梁,爸爸妈妈都为她骄傲。事实上,他也为她骄傲。
林泽秋眼底微潮。
车窗外的天空逐渐变亮,拂晓的晨晖破开夜色,天光向明,浮云如霞染。他换了一件衣服,坐在窗边赏景,慢慢地静下心来。
虽然他才刚满二十岁,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态就像看着小鸟远走高飞的老鸟,既有殷切期望,又有顾虑重重。
今年暑假,林泽秋和林知夏都宅在了家里,没有任何旅游计划。
兄妹二人的生活充满了规律。他们早睡早起,坚持锻炼。不过林知夏偶尔会睡个懒觉,林泽秋就一个人出门晨跑。他经常绕到小区东门的一家早餐店,带回来几份烧饼、汤包、豆腐脑,放到餐桌上摆好,再去叫林知夏起床。
饭后,林泽秋写代码,林知夏看书。
博士导师给林知夏列了一张书单,她很快就把那些书看完了。她十分期待即将到来的博士生活。
截止目前,她的留学材料准备齐全,签证办得差不多了,学校还给她分配了一间宿舍,她在网上看到了宿舍的照片——那是一个单人房间,配有一套桌椅、一张单人床、一把红色沙发椅、独立的厕所和浴室。
宿舍的价格很贵,费用按周计算,每周一百多英镑,每月总价六千多元人民币,哪怕林知夏有奖学金,她还是觉得心疼,毕竟她本科的宿舍费一年才一千块人民币。
林泽秋问过她的奖学金够不够,她说够了,但她觉得国外的物价好高。林泽秋便严肃地教导她:“你在外面和同学讲话,别跟人说你嫌这贵嫌那贵的……”
“为什么不能说?”林知夏质问道。
林泽秋语重心长:“有点穷酸,你明白吗?”
林知夏混不在意地笑了:“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我。”
这个回答,出乎林泽秋的意料之外。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旁观林知夏整理手稿。
电视机正在播放一部名为《铁齿铜牙纪晓岚》的连续剧。他和林知夏都是看着这部连续剧长大的。剧中的配乐一如既往,而他心不在焉,暗暗地想:短短十几年,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