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神色依旧冷清,一剑斩下刚越上船板的楚兵,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略显苍白的脸上。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这种时候,臣自是要与陛下在一起!”
齐烈高声道:“你们几个守在先生身边,务要保证毫发无损!”
“是!”
跃上船板的楚兵本以为这是个软柿子,一涌而上攻过去,却连一片衣角都未沾到便被横扫落水。
距离稍近的一剑致命,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那柄长剑如一泓粼粼秋水照亮夜色,往日淡漠世外的气质荡然无存。
“臣尚有力自保,陛下不必分心顾臣!”
许多年后每每回想,千头万绪终是只剩叹息。
那是最暗的夜,最冷的雨,最浓的血,最刺目的火光。
却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
丑时六刻。
战况激化到极点。两军僵持不下。
甲板上指挥传令的齐王,在身旁将士的惊呼中抬眼,只见一道流火飞速划过天际。
燃烧的火箭上浇了油,穿过重重风雨。仿若漆黑的苍穹被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
对面楚将尚来不及反应,就见一簇烈烈火光扑面而至,掠过头顶!
一箭射下了对岸的帅旗!风中飘扬的‘楚’字大旗燃烧着落下来。
齐军士气大振,呼喊声响彻天宇。
青衣公子已褪了宽大斗篷,由沐雨和几个亲卫护在中央,晰白的手指稳稳的持着一张玄铁弓,方才火箭的离弦之势令弓弦微颤。
又迅速从背后的箭匣中抽箭,搭弦拉弓,箭矢飞射而出。这次的黑箭隐匿在夜色中,对岸横刀立马的楚将摇晃着跌落下来。
又是一箭破风穿雨,正中击战鼓的传令兵!
负隅顽抗的楚军只见主帅从战马上顷刻滚落,战鼓也突然停了。整个场面不可控制的混乱起来,副将的怒吼也镇不住涣散的军心。
如此远的河岸距离和精准度,需要极高的臂力,夜视能力,熟练度,还有直觉。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齐烈回头,隔着厮杀的战场望过去。
明明只看了一眼,却觉得须臾之间被无限拉长。
琼花树下持棋的人,好似一株临水青莲,让人恨不得为他遮尽世间一切风雨。
而当这人在城头传令,在战场排兵布阵,拿起长剑以一当十,持着铁弓一箭杀敌,就骤然迸发出不可逼视的明亮光彩。
狂风扬起那人的衣摆,如瀑墨发肆意飞扬。
齐烈想,所谓风姿绝世,大抵不过如此。
随着第一支齐兵冲上河岸,越来越多的齐军成功渡河。楚军铁铸的防线破开细小漏洞之后,迅速一溃千里。
不知何时雨停了,第一缕晨曦的微光洒在残尸成堆的土地,照亮血色长河。
将士奔走着清点伤亡,随军的医者为伤患处理伤口,士兵将同伴的尸体就地掩埋。
年轻的帝王与青衣公子同行。脚边河水汤汤,天尽头青山莽莽。
雨过天青,晨风拂面,清澈的日光,穿过重重云层间的裂缝透射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