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那边是审不出证据来,他们做的滴水不露,此事只能先搁置。眼下时机未到,他早有整饬吏治的心,苦于没有由头,自太祖时起的官吏制度,食肉之禄,每多蝇营狗苟之辈,门阀盘踞,任人唯亲,私下买官卖官。官场这条网环环相连,轻易动不得,唯有把姓沈的这条狗养成老虎,再割其肉断其骨,继而拔树搜根,为整顿开路。
“你怕不怕?”
定柔晃了晃小脑袋:“我家出事那天我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在淮南的丫鬟一夜间都死在了屠刀下,还有很多亲人,我和四哥一起杀了那个人,邢家的,他的刀若不是钝了,我的头就没了,只伤在了手臂。”
他惊了一下,面容变色:“怎么没听你说过?”
她唇角展开豁达:“都过去了,说它作甚,又不是什么好事。”
皇帝指尖一阵颤。
杀伐果断半生,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
假如你知道那件事的幕后黑手是我,你会如何?
他想着,便问了出来,沉痛无比的声音,呼吸似有千钧重:“娘子,我曾经做了一件错事,很大很大的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定柔抬起头,目光闪烁着疑惑,却没问下去是何事,直接道:“不管何事,我即嫁了你就应该荣辱与共,便是伤天害理,或天谴或惩罚,那怕五雷轰顶,我理应与你一起承受。”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个小女子,心下感动到极处,眼中热意蔓延。“真的吗?”
她斩钉截铁的语气:“誓言为证。”
语罢,夫妇紧紧相拥,只恨不得烧铸为一体。
我不要你与我一起承受,我只求你不要恨我,不要弃我而去。
他想起那从耳边飞过的短矢,心有余悸,只差了分毫,倘若他死了,他的女人谁来守护,前朝后宫那些人,岂不生吞活剥了她们母女。
“幸好今天可儿没去,否则还不吓坏了她。”
夜半央,窗牖透进淡薄的光。
身畔的小妻子已睡沉了,细细的呼吸声,安详的像个婴儿,皇帝双目清亮,侧身对着她,手臂环在腰际,掌心放在平坦的小腹,久久舍不得挪开。
但愿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皇儿,将来若有万一,替我守护这个至诚至真的女子,我一生的心之所爱。
五月末銮驾归京。
五黄六月天,一日渐似一日的懊热,每到午间愈发像在火窑,烧的花叶打了卷,蝉鸣嘒嘒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