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的注视着我,对我特别说:&ldo;请坐在第一排右边第一个位子。&rdo;
我想,他对旁人都不指定座位,为什么偏偏要把我钉十字架呢!一定是不信任我。
考场里一片死寂,每个人的卷子都已分好放在椅子下面,每一份卷子都是不相同的,所以要偷看旁人的也没有用。&ldo;好,现在请开始做,十五分钟交卷。&rdo;
我马上拉出座位下面的卷子来,纸上一片外国蚂蚁,一个也认它不出。我拼命叫自己安静下来,镇定下来,但是没有什么效果,蚂蚁都说外国话。
我干脆放下纸笔,双手交握,静坐一会儿再看。
荷西在窗外看见我居然坐起&ldo;禅&rdo;来,急得几乎要冲进来用大棒子把我喝醒。
静坐过了,再看卷,看懂了。
我为什么特别被钉在这个架子上,终于有了答案。这份考卷的题目如下:你开车碰到红灯,应该(一)冲过去,(二)停下来,(三)拼命按喇叭。
你看到斑马线上有行人应该(一)挥手叫行人快走开,(二)压过人群,(三)停下来。
问了两大张纸,都是诸如此类的疯狂笑话问题。
我看了考卷,格格闷笑得快呛死了,闪电似的给它做好了。
最后一题,它问:
你开车正好碰到天主教抬了圣母出来游街,你应该(一)鼓掌,(二)停下来,(三)跪下去。
我答&ldo;停下来&rdo;,不过我想考卷是天主教国家出的,如果我答‐‐&ldo;跪下去&rdo;,他们一定更加高兴。
这样我就交卷了,才花了八分钟。
交卷时,大队长很意味深长的微微对我一笑,我轻轻的对他说:&ldo;谢谢!日安!&rdo;
穿过一大群埋头苦干,咬笔,擦纸,发抖,皱眉头的被考人,我悄悄的开门出去。
轮到口试的沙哈拉威人进去时,荷西就一直在安慰我:&ldo;没有关系,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考坏了,下星期还可以考,你要放得开。&rdo;
我一句话也不说,卖他一个&ldo;关子岭。&rdo;
十点正,一位先生拿了名单出来,开始唱出通过人的名字,唱来唱去,没有我。
荷西不知不觉的将手放到我肩上来。
我一点也不在意。
等到‐‐&ldo;三毛&rdo;,这两个字大声报出来时,我才恶作剧的看了一眼荷西。
&ldo;关子&rdo;卖得并不大,但是荷西却受到了水火同源的意外惊喜,将我一把抱起来,用力太猛,几乎扭断了我的肋骨。
天台上的犯人看见这一幕,又大声给我们喝彩。
我对他们做了一个v字形的手势,表情一若当年在朝的尼克森,我那份考卷,&ldo;水门&rdo;得跟真的一样。接着马上考&ldo;场内车试&rdo;。
汽车学校的大卡车、小汽车都来了,一字排开,热闹非凡,犯人们叫得比赌马的人还要有劲。
两百多个人笔试下来,只剩了八十多个,看热闹的人还是一大群。
我的武教练这次可没有光身子,他穿得很整齐。教练一再对我说:&ldo;前三辆车你切切不要上,等别人引擎用热了,你再上,这样不太会熄火。&rdo;
我点点头,这是有把握的事,不必紧张。
等到第二个人考完,我就说:&ldo;我不等了,我现在考。&rdo;
考场绿灯一转亮,我的车就如野马般的跳起来冲出去。
换档,再换回档,停车,起步,转弯,倒车如注音符号a中危俚钩担甲中危钡溃殉翟俚谷肓搅就w诺某内去把自己夹做三明治的心;过斜坡,煞车,起步,下坡,换档……我分分寸寸,有条有理的做得一丝不差,眼看马上可以出考场了。我听见观众都在给我鼓掌,连沙哈拉威人都在叫:&ldo;中国女孩棒,棒‐‐。&rdo;
我这么高兴,一时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病,突然回身去看主考官坐着的塔台。这一回头,车子一下滑出路面,冲到粼粼的沙浪里去,我一慌,车子就熄火了,死在那儿。
鼓掌的声音变成惊呼,接着变成大笑,笑得特别响的就是荷西的声音。
我也忍不住笑起来,逃出车子,真恨不得就此把自己给活活笑死算了,也好跟希腊诸神的死法一样。
那一个星期中,我痛定思痛,切切的反省自己,大意失荆州,下次一定要注意了。
第二个星期一,我一个人去应考,这一次不急了,耐着性子等到四五十个人都上去考了,我这才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