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跪下来摸索地板,然后就好像被烫到似的身体一缩。
「他到底做了什么?」他喊道,「华生,快点开门!」
我的朋友把班奈特太太从她椅子上抱起,然后我们三个人冲到外面去,站在寒冷的夜空下。我们走出房间还不到五大步,就有一声轰然巨响朝我们袭来,像一阵压倒性的巨浪,击打着被暴风雨拨弄的船身侧面。冲击力把我抛到冰冷的地上。
我有好几分钟动弹不得,但我无法准确地判断时间。我知道有人喊了我的名字三次,每次都变得更粗暴、更紧急,不过声音都在非常远的地方。或许在我设法坐起身以前,只过了几秒钟,但在我坐起来的时候,我感觉身体侧面有一股突如其来的刺痛,在这股痛觉的震撼之下,我猛然睁开眼睛。
我环顾四周,隐约注意到闪烁的光线让整个院子泛着红光。我跟福尔摩斯四目相望,他躺在距离我几尺外的地方,还没设法从地上站起。班奈特太太仰躺在石头上,没有动弹。
「我的朋友,你还好吗?」福尔摩斯低声说道。
「我想还好。」我这么回答。我开始爬向他们。「福尔摩斯,你没受伤吗?」
「没有什么要紧的伤害。」他说着,就靠前臂撑起身体,虽然我可以在诡谲的灯光下,看出他头上有条缓缓的血流;但他要不是用手碰过那里,就是他的手也在流血。
「出了什么事?」
「地下室着火了。在活门解体的时候……」
「福尔摩斯,他到底在干什么?他毁掉他自己的避难所了。」
「他确实是,」我的朋友口气空洞地说道,「从中我们可以得出唯一的结论。」
一股冰寒入骨的绝望,随着那个免不了的推论吞噬了我。
「他再也用不着它了。」
福尔摩斯的眼皮绝望地垂下一阵,然后他把注意力转向那位女士。「班奈特太太?」他说着碰碰她的肩膀。她茫然的眼睛睁着,但没做任何表示。「班奈特太太,你听得到我吗?」
她微微颤抖着。「我们在哪里?」她问道。
「有一场爆炸。你能不能移动?」
「我不想试。」她喃喃说道。
「那么就别尝试了。」
「我想知道那女孩是不是还好。」
「什么女孩?」我的朋友问道。
「温柔一点,福尔摩斯,」我悄声说道,「毕竟她相当不正常,我们绝不可以让她受惊。」
「班奈特太太,你可以告诉我你说的女孩是谁吗?」
「我没办法说得很准确,」她叹息道,「我儿子有个朋友。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楼上没有什么东西好看的。他或许想让她看星星吧,透过破掉的窗户看出去。透过破窗户,星星看起来会不太一样。」
我的朋友摇摇晃晃起身,再度走向门口,我现在看出那扇门已经有一部分从铰链上被轰下来了。房间内的四壁都染上了橘色的火焰,烟雾从没有玻璃的窗户冒出来。
「福尔摩斯!」我喊道。我想办法站起来了,不过这样做需要极大的努力。我的朋友把他的围巾绑在脸上,但就在我到达他身边的时候,他转身面对我,用强有力的手挡在我胸前,阻止我的行动。
「到窗口去!」他大叫道。他转身走进火焰。
我惊讶地看了房间一眼,就明白福尔摩斯完全正确。不管他在楼上房间里发现什么,都不可能从他的来时路折返。我在院子里到处找寻一张梯子,或者其他有用的东西,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有一个被弃置的水桶。我拼命朝那破烂东西踉跄走去,然后相当艰困地拖着桶子回到屋子另一侧的巷子。
事实证明在那里我比较有可能帮得上忙。除了桶子以外,还有几大捆干草可以听我发落,而在一瞬间我回想起来,福尔摩斯曾经预测,开膛手写下某封信的地点就在一个马厩旁边,这件事仿佛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可以看见那扇完全没有玻璃的窗户,冒着巨浪般的烟雾;在我头上好几尺高的地方,还有一条水管从建筑物侧面往下延伸,进入或许相隔一码的一个高耸蓄水槽。我把两捆干草一起排在水槽旁边,然后再堆上第三个,以便形成一个临时凑合的楼梯,然后把水桶抬到最上面,尽量忽视我腰际那股火烧似的痛楚。
一会儿以后,我朋友的黑色脑袋从墙壁高处的洞口出现了。
「水管,福尔摩斯!」我喊道,「那是唯一的路了!」
他消失了。像几小时那么长的几秒钟过去了。我拼命努力不要倒下去,却不了解为什么。我靠在对面墙上,设法保持站姿。如果你继续站着,我疯狂地想着,他就会出来。
最后福尔摩斯又出现了,他脖子上绑着什么东西。他侧着头跟肩膀探出窗外,手臂完全伸展开来,才勉强构到水管。他用水管当成支撑物,把自己拉出去,然后用水管摆荡着自己,在靠近蓄水槽的时候跳向水桶跟干草堆,然后落到地面。以我当时昏昏然的状态,我记不得当我看见梦克小姐瘫软地挂在他肩膀上的时候,我到底有没有觉得惊讶。
我摸索到绑住她双手的结,所以就解开了那个结。那双手是用福尔摩斯的围巾绑住的。在我抬起梦克小姐,轻柔地把她放在地上时,她的头往后仰。她的脖子上完全没有任何痕迹。
「她还活着吗?」福尔摩斯刺耳地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