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关键的星期六,九月一日的早晨,我早早起了床。吃过早饭后,我坐下来抽一管烟,这时福尔摩斯大步走进起居室,全身穿戴整齐地读着《每日新闻》。他苍白脸庞上的红润色泽显示他出过门了,而我更令我宽心的是,我看见在他锐利的凝视中,并未显露出那可鄙药物所留下的丝毫痕迹。他线条分明的额头专注得起了皱纹,他把摊开的报纸摆在餐桌上,然后在顷刻间就打开了七、八份其他的报纸,并迅速地在每份报纸里锁定同一则报导,一看完就随手摆在某样家具上。
「早安,福尔摩斯。」我话虽如此,但我们的起居室却陷入危险,随时可能会埋在劈啪作响的报纸风暴之中。
「我出去过了。」他这么回答。
「是。」我淡然回应。
「华生,我希望今天早上你已经开过荤了。」
「你在说什么?」
「看来在自教堂区,亵渎遗体是一门愈来愈兴旺的事业。亲爱的伙伴,他们又发现一具尸体了,她惨遭谋杀以后,腹部还被划开了。」
「死因是什么?」
「她的脖子几乎被砍断。」
「老天爷啊。她在哪里被发现的?」
「似乎是在囤货路,这案件立刻引起我的兴趣。我原本认为另一桩案子是个奇特的异常状况,不过现在又有一桩跟着来了。」
「第一桩案件已经够糟了。」
「那女孩的名字叫作玛莎&iddot;塔布兰,而且先前的报告弄错了,她总共被刺了三十九刀。」他冷静地陈述事实。「昨天早上的受害者,她的名字是玛丽&iddot;安&iddot;尼可斯,所有报导都说,她被移除了部分内脏。」
「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你会追查此事?」我问道。
「要是没有人谘询,那就不在我的权限之内‐‐」
就在此刻,哈德逊太太进门了,并且以沉默的讥讽表情打量着我们聊刚装饰过的家具。我们的女房东心情并不是顶好,因为先前福尔摩斯以他那种满不在乎的幽默感,用莓果小杓盛装化学物质放在他的烧灯上溶解。这项活动所引起的不快,至今还没有消弭到能让哈德逊太太满意的程度。
「有两位绅士要见您,」她在门口说道,「雷斯垂德探长和另一位先生。福尔摩斯先生,您需要我从碗柜里拿出任何东西吗?或者您已经什么都不缺了?」
「哈!」福尔摩斯喊道,「雷斯垂德偶尔会把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真的用不着费事,哈德逊太太,我的餐具够用了。如果我需要一只长柄腌菜叉之类的东西,我会拉铃。要是你愿意的话,就把探长带上来吧。」
带着一副刻意表现的高姿态,哈德逊太太走出了房间。片刻之后,雷斯垂德探长跟一位同伴进了房间。福尔摩斯常哀叹说我们这位小头锐面、精瘦俐落的探长欠缺才智,不过雷斯垂德的勤奋还是赢得我们的尊敬,但他极度缺乏想像力的思维,给福尔摩斯带来不少精神压力。这一回,雷斯垂德一如我过去所见,衣衫依旧凌乱,人也是焦虑不安。他的同伴穿着深色花呢西装,稍微修剪过的胡子是一道让人印象深刻的八字胡。这人有一副苍白、腼腆的外表,他的双眼也怯生生地在福尔摩斯和我之间梭巡。
我的朋友迅速一瞥就把他们看明白了。「雷斯垂德,你好吗?我们会很乐意提供咖啡给你们两位,如果必要的话,更强烈的东西也行。很荣幸能够认识您,医生,怎么称呼您……?」
「路威林在此恭候差遣,先生。」我们的访客相当不安地回答。
「路威林医生,我向你保证,是我恭候您的差遣。请原谅我叫出你的职称,不过那是因为最近你的右手受了一些轻伤,而且包扎的方式让我相信,你完全是靠自己的左手帮忙包好的。然而这种布料,只有医学单位才有。要是我们这里的医生变得这么散漫,竟然要求一位绅士自己包好绷带,我会十分吃惊的。」
「先生,每一点您都说对了。真是厉害。」
福尔摩斯简洁地把头一点。「这是我的朋友兼同事,华生医生。」
「很高兴能见到你们。我乐于会见任何愿意直探这起恐怖事件底细的人。」
福尔摩斯挥挥手,招呼雷斯垂德跟我们这位紧张兮兮的新朋友入座,即便此刻椅背上仍然盖满了报纸。接着我的朋友也坐进他的扶手椅里。
「我猜想,你们是为了囤货路的事情而来,」他提出这个看法,「路威林医生,你昨天忙得不可开交吗?」
「我的诊疗室在白教堂路一五二号,到案发现场只要几分钟的时间,」他承认如此。「昨天早上快要四点的时候有人来喊我。那时我刚刚才完成验尸的工作。」
「请稍等一下。雷斯垂德,虽然我跟过去一样很高兴能见到你,但是天啊,你为何等了一整天才来谘询我的意见?」
「两小时前我才被指派来办这个案子!」雷斯垂德这么抗议。「刚开始是史普拉特林探长,接着是海尔森。而我可是一分钟都没浪费,一接手就立刻带着路威林医生来了。」
「探长,请接受我的道歉吧。」福尔摩斯微微一笑。「你行动迅速又毫不马虎。这还真是难得一见啊。」
「并不会比那具尸体更难得一见。如果你看过今早我在停尸间目睹的景象,也就是这位路威林医生昨天看到的……」雷斯垂德摇摇头。「你的方法可能有点脱离常轨,但是为了尽快了结此案……福尔摩斯先生,这案子有些地方非常诡异,要是我搞错了就请你纠正,但通常你会在这个时间点上加入办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