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萦抬起头来,坚决追问:&ldo;请明白见示。&rdo;
&ldo;也不过是我那廷尉衙门朋友猜测的话。&rdo;刘端很吃力地说:&ldo;令尊只怕要受肉刑。&rdo;
听得这样一说,可以想见,刘端已经得到了确实的消息,而朱文何以流泪?原因更是不问可知,缇萦既惊且痛,而更多的却是悲愤不甘;一个奉公守法的好人,有多少次可以避祸的机会,毅然舍弃的正人君子,于今落得这般下场!他尊重法律,而法律报以相反的结果,这太不公平了!缇萦早就打了主意,如果有这样一天,她决定要用死来表示抗议。
这一天快到了!她再一次为自己提示了决心,她没有流泪;深深下拜,向刘端和孔石风致谢,然后退了出去。
朱文在极端痛心懊丧之中,未曾注意到她的神情,孔石风却发觉了,推一推朱文问道:&ldo;你可见缇萦了没有?&rdo;
&ldo;怎么?&rdo;朱文茫然地问。
&ldo;怕她会寻短见。&rdo;
&ldo;是的。&rdo;刘端也接口说,&ldo;她的神色可疑,当心些的好。&rdo;
朱文愣了一会,收摄心神,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ldo;我去看看。&rdo;说着,他起身而去。
敲开了门,缇萦一见是他,恨不得抱头痛哭;心中无限的委屈、愤激和凄凉,都付之于一声长叹,对面无语。
朱文也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黯然相对了好半晌,才叹口气说:&ldo;我已经生不如死了,请你再不要为我增加什么麻烦和负担。&rdo;
他的话骤听不可解,她想一想才知道自己的心事已为他们识破,但是她不肯承认,所以这样答道:&ldo;我不懂你的话!&rdo;
&ldo;你是真的不懂也好,假的不懂也好,我没有工夫跟你来争辩。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要死一起死!&rdo;
缇萦震动了。她没有想到他也会有此决心,然而她并不愿他陪着她死‐‐为了抗议执法者的枉法,为了自己求得解脱,她不愿让人误会他们是殉情。
&ldo;不过现在还没有到死的时候。明天一早我要去看个人;我留着最后一条路在那里,等这条路再走不通,那就真的是毫无希望了。&rdo;
&ldo;那‐‐&rdo;缇萦顿时又生希望,&ldo;是怎样的一条路?&rdo;
&ldo;我也不知道。那位邵公只说,我的路都走不通了,再去找他。&rdo;
&ldo;我跟你一起去。&rdo;
朱文想了想说:&ldo;也好。&rdo;
于是他把一囊珠宝交给她收好,回到外面,孔石风和刘端都还在那里等着,他说了预备第二天一早与缇萦去访邵哲的话。这一下,使得他们两人也如走到绝处,忽开妙境一般,大为兴奋。
&ldo;此公多读异书,应有奇计。明天中午,我们听你的好消息。&rdo;
刘端这样跟朱文约定以后,辞别自去。孔石风与朱文也分别归寝。第二天天色微明,缇萦已经等不得来催朱文动身。
邵哲起居失时,往往通宵读书饮酒,此时可能刚刚归寝,去得不是时候。但朱文了解缇萦心急,不去不行;反正到了那里,就是见不着邵哲,有青子可以陪她谈笑破门,比她在客舍中独坐愁城总要好得多。
于是为缇萦雇了一辆车,朱文骑着他的黑马,一起出了青门。抵达邵家,太阳不过才上树梢;朱文在马上望见篱笆内的青子,喊得一声,青子赶紧跑来开了门。等缇萦下车,她不待朱文引见,便亲热地迎了上来,彼此都自己道名字,立刻就凑在一处,有许多话好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