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亭很关心:&ldo;如今这人在哪?&rdo;
远宜苦涩地笑笑:&ldo;在南京。他当初是政府派到日本的军事留学生,他是学的野战。他自己没说过,我听他那些同僚说,地形越复杂,他的本事越大。后来他被张少帅请来,也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些&lso;留学生将军&rso;,这在中国也是头一份儿。他的同学很多,东北失利后,上边儿把他调离了东北军,也就是现在的西北军。他现在在国防部军需处,据说是个肥差。&rdo;
&ldo;南京?我过两天就去上海,要么我在南京下车,找他一趟?&rdo;寿亭很关心。
她摇摇头:&ldo;有个作家写了一篇文章,是写我的,他看到了,立刻来了信,让我去南京找他。后来几乎是一天一封信,我也没答应。一切都过去了。&rdo;她苦笑着,独自摇头,&ldo;六哥,当年曾是海誓山盟,现在你让我怎么和他再见面?我真没有这样的勇气。&rdo;
寿亭也叹气:&ldo;都是小日本闹的。嗨,妹子,这好说。咱当初找不着他,不是急得跳了海嘛!咱这可是真情真意呀!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命都不要了,你还让我怎么着?&rdo;
远宜迷惘地摇摇头:&ldo;六哥,我要是跳海殉了情,他可能会一辈子念念不忘,可我现在苟活乱世,沦落风尘……&rdo;
寿亭忙进行纵深诠释:&ldo;咱活着不是为了等他嘛!什么他娘的风尘不风尘?不风尘,一个女人靠什么活着?没事儿,我去南京给他说。还地形越复杂,越有本事,抵不住日本鬼子就是没本事。我到了南京,把他弄到平整地上,先把他的本事弄没了。没害煞俺妹子,他还倒是有了理儿!&rdo;
远宜的情绪好了一点,她给寿亭倒上茶:&ldo;六哥,他过几天就到济南来,你陪我和他吃顿饭行吗?有你在旁边,我感觉踏实。咱就算做亲兄妹吧!&rdo;她的口气里透出一些哀求。
寿亭摁灭烟,哈哈大笑,然后慢慢地把头伸过去,顶住了远宜的额头,像小孩子似的摇晃着拱。寿亭的声音很轻,却是极为真诚:&ldo;好,妹子,我就是你哥!&rdo;
远宜激动地流下泪来。她说:&ldo;我不光见了你亲,和六嫂也挺亲。那天见了六嫂,我当时就想送给六嫂一件首饰,可我怕六嫂嫌脏,也就没敢。六哥,选一天我和六嫂上趟街行吗?我要买件礼物送给六嫂。&rdo;
寿亭笑着说:&ldo;她在家里坐着喝茶,平白无故地得了个妹子,该她送礼给你。妹子,好好地留着你那钱,别乱花。我这几天忙忙活活的,沉不住气。等我从上海回来,咱得仔细说说。总在这种地方不是个长法儿。&rdo;
远宜意味深长地说:&ldo;是呀!&rdo;
寿亭脸上掠过一丝哀伤:&ldo;妹子,我看着你高高兴兴的,心里还好受点儿。一看见你叹气,我的心就揪着。唉!&rdo;
远宜突然换了口气,欢快地说:&ldo;六哥,六嫂都四十了,还那么漂亮,年轻的时候还不知道多美呢!&rdo;
寿亭笑笑:&ldo;要是不好看,我能娶她?我这是吹牛,我当初是个要饭的,要不是人家,我早冻死了。这人,是个缘。我谁都敢骂,就是不骂她。不是我怕她,是我张不开嘴。哈……&rdo;
这时,老吴噔噔地跑上来,姨母在后面跟着。寿亭很意外,忙站起来问:&ldo;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厂里出了什么事?&rdo;
远宜也跟着站起来。
老吴手里拿着一张纸:&ldo;滕井让人送来的,晚上他在高岛屋请你吃饭。&rdo;
远宜惊讶地问:&ldo;日本人?&rdo;
寿亭冷冷一笑:&ldo;是日本人。妹子,放心,我就冲着日本人毁了你的终身,也得再给滕井扒层皮。老吴,你先回去,告诉东初,让他准备汽车,晚上让他跟着我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