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是皇城人,朱先生忙改口风,可面色,依然不温不火,像是差了点什么。苏安瞧着他,说道:“请朱先生放心,单独刻板的模勒钱,我出定金,这里先把音符雕好,待书全都写完,我付后续,要三百本。”朱先生一听,登时开朗了,大笑道:“行!”
如此,苏安总算诈得了出版坊刻本的渠道,心满意足,临行前,谢过张思行,还顺了几本《状元心经》。
“‘天苍苍兮,水茫茫……’十八说公平不公平,你一介平民百姓,随意写几句,便被人争相传诵,我名满两京,可想在人世留点印记,还要这般偷偷摸摸。”
后来,苏安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顾府的新宅,刚见面,就抱怨了这么句话。
“我何时写过‘天苍苍’?不过是别人加上去,真真假假,诋毁罢了。”顾越弯起眸子,温和说道,“阿苏,快进来,我有件要紧的事,要向你请教。”
二人在梳妆镜前坐下。苏安的手中,颤捏一纸喜帖——裴府婚娶,三月初三
顾越执着梳子,为他梳理头发:“这封请帖是给你的,但是却寄来了我府上,可见裴郎心细。他和张挽,自小青梅竹马,如今终于要修成正果,我心里高兴,自然答应和你同去。”
苏安眨了一下眼:“品茗姑娘名‘挽’?”顾越道:“那不然呢?”苏安道:“我听说,她先前在探花宴时,还喜欢你。”顾越笑着,把苏安的头发揪出一缕来,用力扯着。苏安吃疼,哎哟哟叫着求饶:“好了好了,我的错处。”顾越这才放开,安心侍弄了一遍那片柔滑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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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还要绕开喜马拉雅山脉,所以两年内往返天竺是不可能的,请原谅我,稍微,给贺少爷点了个倍速。
啦啦啦
第91章减字
正在科举之制是否需改换考功机构的议论甚沸之时,年年在杏园品评天下士的张家女,结束梅园多年的清修,于良辰三月三,终于乘上侍中裴府的迎亲车。
从下聘之日算起,整整七年,却没有人知道,这位洞若观火的奇女子,究竟在这七年之痒中体悟到了什么,又为何决定在这个时节,完成自己的终身大事。
黄昏,浩浩荡荡的迎亲的车队从张府出发,绕行过朱雀门大街,缓缓往裴府前进。喜乐中,新郎裴延首次在皇城外身穿大红衣袍,腰系金佩剑,骑马开道路。
洛书陪着一袭绿衣的品茗坐在车上,原本还好好的,笑说她的花钿和斜红,路途中,刚见几个兄弟拦路设障,催裴延驭马去清扫,刹那,眼眶就红了起来。
“小先生。”品茗刮一下洛书的鼻子,“你本不该缠在这,给你来了,还闹。”
“知道裴郎真心对姐姐,可就是老半年住中书省,不回家宅,跟和尚一样……”洛书丢下车帘子,握紧了花棍子,“不行,一会我要狠打,让他清醒。”
品茗道:“打吧。”洛书又一怔:“姐姐不心疼?”品茗笑道:“也就是这么一回了,往后,你要想打他,我同意也不管用了。”洛书咬着唇,哭了。
张家家风敦厚,崇尚文学,注重风度,下人管教得极好,一路没有多闹,更没有似普通人家那样,发生什么不给钱不让过路的事情。傍晚,裴延护着车仗,顺利地抵达了宅子门口。他是小辈,顺长辈安排行事,直至拜过堂,要吟却扇诗。
风华千古寄明月,得意一朝付长流。
惟愿伊人红袖卷,添香不语此情柔。
香雾氤氲,品茗低眉掩着团扇,眼下是自己踩在软毯的那双绣鞋。裴延读过了诗,触着品茗的手,拿开了扇。扇下,明眸皓齿,唇若丹霞。两个人俱是一颤。
家人轮流贺喜祝福,唯独是洛书哭得不成样子,把花棍子活生生拧成两截。她是太高兴了,可又太舍不得品茗离开,因其病才刚好,还担心着用药和熏香呢。
可,宰辅之家,家事,国事,本就都是国事,拜完堂,四方诸侯全来赴宴了。因裴耀卿常年在外奔波,府中节俭,用度不大,宴堂只照规定,摆了二十席。
洛书见品茗被送去内屋和裴家的姐妹相处,而裴延则抽身去前堂应酬,满院子是长辈,谈论的尽是些科举制举,真假郎君,便只好自己呆坐一炷香,擦擦泪,偷抓过品茗握过的扇子,和沈淑、韩嫣嫣刚到的几个姐妹去别处散心了。
“园子里来了一位抚琴的小郎君,才十岁,那小手嫩得,捏一捏都要出水了。”几人碎碎地笑道,“别哭了,去看看,据说是江南,诶,一看就是江南人。”
洛书这女子,自小便是乖张,追捧苏安时,多少心血功夫抛出去不疼不惜,如今,见着这位拿减字谱子,一板一眼弹琴曲的小少年曹柔,满眼里又只有他。
就像从前有姐姐品茗在榻头陪她说话胡闹,如今没了,也当换个人宠着爱着。
酉时,夕光映得裴府满堂红,钟鼓之音顺着横纵的街道,一声声涌进门中。宾客如云,一袭一袭的紫袍红袍,互相谦让着进府。府中接待,滴水不漏。
热闹之中,一个清瘦而挺拔的影子,出现在众人视线。苏安贺喜来了,还特意让乐童带着琵琶。他很自觉,即使没受嘱托,也做好了即时奏曲助兴的准备。
他也确实愿意,能盼得品茗痊愈,终与心上人百年好合,是何等殊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