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姐姐知道他的身份?那她为何还愿意救他?
黑暗里,一只手缓缓抚摸他的头发,她的声音温柔有力,“少白头,又是灵妃的仇人。七年前你被抓的时候,我八岁,你杀了你奶娘闹得满城皆知。我又怎么可能认不出你。”
陆霄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哪怕陆家已经平反,他依旧不敢告诉她,害怕看到曾经温柔善良的眼睛里面被憎恶覆盖。他受不了她的嫌弃,一丝一豪都受不住。
这些日子,他沉溺在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中,他喜欢她叮嘱他吃饭穿衣时的体贴,喜欢她为他规划未来的憧憬与希望,她是他的指路明灯,他前进的动力,他一切力量的源泉。他无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被他母亲锁在后院,嬷嬷每天都给他喂药,那药很苦,他不想吃,他求母亲,可母亲却叱责他不懂感恩,命令他一定要他听嬷嬷的话,否则她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他求三位哥哥,他们看他就像看垃圾。他求父亲,他那顶天立地的父亲却一心扑在母亲身上,对他不闻不问。
他明明有那么多亲人,可是他们却对他视而不见,将他交给恶魔手中。他绝不能让这些人如愿。他要反抗。
可她会武功,又精通医术,他想要逃跑难如登天。他只能另辟蹊径。
他知道她在炼制青春永驻的神仙药,他不会让她如意,他趁着熬药时,故意把几味药碾成渣滓放进去,让脉相变得奇怪。
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真叫她炼成了青春永驻的神药。
她欣喜若狂,陷入癫狂,不许任何人靠近,自己熬药自己喝。因为没有他加的那几位药,药效根本不对,她直接将自己毒麻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立刻关上院门,将她拖到屋里,堵住她口鼻,将她活活打死。
对她的仇恨支撑着他,他将她加诸在他身上的痛全部还给她。他要她死,只有她死了,他才会脱离魔爪。
他如了愿,她死了,可全家人都在指责他。
因为嬷嬷的女儿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她要为母报仇。
生他养他的母亲害怕连累,将他扭送到官府。
在灵妃的施压下,他成了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丧心命狂,连自己的教养嬷嬷都杀,简直灭绝人性,成了京城百姓喊打喊杀的对象。
他至今还记得街上那些百姓扔过来的烂菜叶、石头、臭鸡蛋一个个扔到他身上的滋味儿。那一双双凶狠的眼神好像凌迟处死,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愤。
原以为这些就是他遭受的痛苦,可之后他被灵妃带到宫里藏在丽坤宫的地牢,他才知道地狱之门才刚刚开始。
灵妃每天都会来割他的血,刚开始他以为她是恨他杀了她娘,后来他看着一个又一个宫女被拖进来,他才知道灵妃是想用他的血做实验,找出青春永驻的秘方。
“我亲眼看到一个又一个宫女死在我面前。我原以为我也会步她们的后尘,可我遇到了你。”
这世上最善良的她救了他。他害怕她像其他人一样用愤恨的眼神看着他,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林知惜握紧他颤抖的手,声音轻柔如母亲在抚摸孩子的头,“你没有错。错的是她。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很欣慰你能保持初心,没有被那些恶意污染。”
陆霄整个人僵住,他在黑暗里想要看清她的眼睛,他看不到,但是在他收里,永远都有一双恰到好处的美眸,这世上最美的风景都不如这双眼睛,那是海纳百川的包容,是尝尽世间疾苦之后依旧保持的善良,是历经风雨彩虹依旧耀眼的星子。
他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握住她的手越发用力,想要牢牢固定,不让她离开。
黑暗里,她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声音透着绝望,“陆霄,你知道吗?你父亲和我父亲的仇人,我可能杀不了他。”
陆霄知道她一直在查齐王谋反案的真相,现在都有些糊涂了,“不是已经查到幕后凶手是康王和永王吗?”
虽然康王和永王是王爷,但以姐姐的本事想杀他们不算难吧?所以幕后凶手另有其人?
“他们也只是棋子。真凶另有其人,而且比他们更难对付。”
陆霄斩钉截铁道,“姐姐!我去帮你杀了他!”
林知惜抚摸他的脸,将自己的脸与他紧紧相贴,“这世上比人更难对付的是礼法。你怕吗?”
杀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对她来说都很容易。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但是她只能偷偷地杀,不能光明正大。因为他是君,而她是臣。他主宰万千百姓的生死,可以任意处置所有人,他甚至不需要给出理由。因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是长辈,而她是晚辈。又多了一重枷锁,整个皇室家族都是他的所有物,他可以随意取大家的性命。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这就是属于他的权利,也是从古至今制定的礼法。
她想洗清他父王的清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不仅与权势滔天的他做对,还要与礼法做对。后者比前者更难搞。
重生归来,她只有两桩心愿:一是洗清她父王身上的污点,二是秉承父王遗志,做一名贤臣。
现在她要颠覆这个世界,要与所有人都站在对立面。哪怕疼她宠她的舅舅都反对她。她除了十万名死士,不怕再有帮手。这是一场冒险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