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锁子甲包住了他的双肩和娇小、柔软的躯体;锁子甲是由无数耀眼的白银圆环与三角形的银扣子制成的,它们互相衔接,形成了连续不断的网状的一片,几乎一直拨到膝盖上面。一条镶嵌着银花与好多小金钉的皮带,在他腰部那儿束住了那副锁子甲。
他的小腿上是两片铁制的护膝,用皮带在胫骨后面扣住。那少年的右臂上面系着铁制的护手,左手拿着一面不大的青铜盾牌,雕在上面的装饰图案都是精巧绝伦的。从他的右肩到左腰斜系着一条粗大的代替佩带的金链,那上面挂着一把精雕细刻的短剑。那少年的头上戴着一顶银盔,一条纯金的小蛇昂然高踞在原来是球状盔顶的地方。红色的鬈发从银盔下面挂了下来,衬托出那个少年的俊秀脸庞‐‐那脸是温柔的、好似用大理石琢成一股。那对象海波那么蓝、杏子那么美、但又光芒四射的大眼睛,使他那可爱的女人也似的面庞显出勇敢、坚决的表情,但那是与一般文弱、温柔的少年的风度不相称的。
斯巴达克思惊诧地对那个少年看了一会儿,接着向那个请他到营帐外面来的十夫长回过头去,好象问他:想跟他谈话的人是否就是那位少年武士。当十夫长肯定地点了点头以后,斯巴达克思就向那位少年走了过去,用惊奇的口气问道:
&ot;那么想跟我见面的人就是你了?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事吗?&ot;
那少年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接着又突然变成惨白,他踌躇了一会儿以后坚决地答道:
&ot;是的,斯巴达克思,就是我。&ot;
他经过一阵极短促的沉默,又添上一句道:
&ot;你不认得我吗?&ot;
斯巴达克思仔细地注视着那个少年俊秀的容貌,好似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快要泯灭的记忆和某种遥远的印象。接着,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谈话的对方,说:
&ot;真的……我好象……在什么地方看见过你……但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ot;
又是一阵沉默。斯巴达克思首先打破这一沉寂的局面,问道:
&ot;你是罗马人吗?&ot;
少年摇摇头,接着,他浮起一丝悲哀的、痛苦的微笑,好象想要哭出来似的,答道:
&ot;英勇的斯巴达克思,你的记忆力可不象你的臂膊那么坚强有力。&ot;
这一丝微笑和这一番话仿佛闪电一般照亮了色雷斯人的知觉。他睁大了眼睛,怀着愈来愈强烈的诧异感觉,注视着那个年青的兵士,用怀疑的口吻叫道:
&ot;竟有这样的事情!难道是真的!……这可能吗?……奥林比斯山上的朱庇特啊!难道真的是你吗?&ot;
&ot;是的,是我,爱芙姬琵达。是的,是的,爱芙姬琵达,&ot;那个少年回答,但更确切些说,应该是那个姑娘回答,因为站在斯巴达克思前面的人,真的就是女扮男装的罗马名妓爱芙姬琵达。色雷斯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怎么也不能从惊诧状态中清醒过来。于是爱芙姬琵达说:
&ot;难道我不是奴隶吗?……难道我没有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们变成奴隶?……难道我没有丧失自己的祖国?难道我不是因为受到荒淫的罗马人的强迫,才变成一个人人蔑视的妓女的吗?&ot;
姑娘好容易才按捺住自己的怒火,说出了这番话,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句她说得很轻,好容易才能听出来,但却蕴含着无限的悲愤。
&ot;我明白,我了解你……&ot;斯巴达克思阴郁而又悲哀地说,也许,在这一刹那间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抬起头来悲哀地长叹了一声说:&ot;你是一个娇柔文弱的女人,过惯了奢侈安逸的生活……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呢?&ot;
&ot;啊!&ot;希腊姑娘愤怒地喊道。谁也想不到她会这样勃然大怒。&ot;啊,台尔菲的阿波罗神啊,使他的头脑清醒过来吧!他竟什么也不明白。看在复仇女神的份上叫他醒醒吧!我对你说,我要复仇,我要为我的父亲和兄弟,为被奴役的祖国,为我那被荒淫的压迫者所蹂躏的青春,为我的被污辱的贞操,为我那被毁灭了的一生,为我所遭到的一切耻辱复仇……而你还要问我到这儿营垒里来干什么?&ot;
愤怒的火焰,在姑娘的脸上也在她那对美丽的眼睛里熊熊燃烧。斯巴达克思被这-狂野而又坚毅的力量深深地感动了。他把手伸给希腊姑娘说:
&ot;就这样吧!你就留在营里吧……如果你能够,就与我们一起肩并肩地大步行军……如果你有足够的力量,就与我们一起战斗吧。&ot;
&ot;只要我想做,什么事情都行。&ot;勇敢的姑娘蹙起前额与眉头回答。她痉挛地握住了斯巴达克思伸给她的手。
但是,这-阵接触似乎使姑娘所有蓬勃的活力和生气顿时衰退了。爱芙姬琵达颤抖了一下,突然脸色发白,双脚发软,马上就要昏过去了。斯巴达克思一看到这情形,连忙用左手托在了她,并且支撑着她,以免她倒在地上。
色雷斯人这一不由自主的拥抱,使姑娘的全身起了一阵痉挛。斯巴达克思关切地问道:
&39;你怎么了?你需要些什么吗?&ot;
&ot;啊,英勇的斯巴达克思,我只需要吻你的手,吻你那强有力、替你创造光荣的手!&ot;她喃喃地说,接着温柔地俯到色雷斯人的手上,热烈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