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婆接了热水和手炉,道谢,将东西送轿子里去。
顾皎只觉得是救命了,打着哆嗦将手炉塞在身体各处,说,&ldo;不歇了,赶紧走吧,早到早了。&rdo;
&ldo;皎皎,是不是又难受了?&rdo;顾琼安排好下人,回来听见这话立刻关切地问。
魏先生道,&ldo;不如,我切个脉?&rdo;
顾皎自己身体自己知道,就是感冒发烧加冻的。她拒绝道,&ldo;谢魏先生关心,不用了。&rdo;
海婆帮她擦了一回汗,喂她喝热水。
魏先生叹气,&ldo;咱们再走一个时辰,到关口就好歇歇。那处起码有地儿躲躲风‐‐&rdo;
顾皎拨开窗户上的透气口子,送亲的队伍蜿蜒着,在风雪中尤其显眼。队伍之外,一骑独立在一个小丘陵上,远远地看过来,是鬼面李恒。
自家新娘子出了点意外,居然看也不来看?
她嘀咕了一声,放下窗户,抱着手炉不撒手。海婆将她身上的衣服绑紧,补了些妆,又用铺在轿子底的皮裘将门窗缝隙堵得死死的,确保不透一丝风。
便又走了起来。
顾琼怕顾皎无聊,将马骑到轿子边上,给她说笑话。
&ldo;爹偏心你知道的吧?他一直嫌我,比不上大哥庄重沉稳,又没有你聪明,所以钱上卡我卡得紧。顾璋出门求学,他大把花银钱就算了,还随他买什么都管账。上年他来家,穿了双好靴子,我就问在哪儿买的,可不可以帮我也买一双。他说我既不出远门,又不用见贵客,穿好鞋子也是浪费,不该买。气得我呀,当天晚上拿了顾璋的靴子穿,觉也没睡,生生走一夜,给他磨坏了才算。&rdo;
顾皎笑了两声,这小哥哥有趣,拿外面的段子改头换面黑自己,逗妹妹。
顾琼听她笑了,更来劲,接着讲下去。
&ldo;顾璋见鞋子坏了,晓得是我干的。他不仅不反省自己的错处,还故意说再买就得。气得我呀,把他剩下的靴子又全给磨破了,浪费了我的好觉。&rdo;
大约是心理作用,顾皎一旦笑出声音,便觉得松快了许多。便问了一句,&ldo;后来呢?&rdo;
&ldo;后来没办法,顾璋勉强同意帮我带靴子。上月爹回家说你要嫁人了,顾璋远在千里之外,传信不容易,怕是赶不回来。我偏不信,给他写了封信,就说我过年要穿新靴子,让他亲自送回来。&rdo;顾琼有些得意洋洋,&ldo;皎皎,买鞋子的钱还是你帮我给大哥的。&rdo;
&ldo;还骂我了,说我小里小气,一点点身外之物也跟家里人计较。&rdo;顾琼不服气得很,&ldo;我那是小气吗?&rdo;
顾皎含笑,&ldo;我知道,二哥哥争的是个公平。&rdo;
&ldo;是咧。你心里明明知道,嘴巴上却老嫌我。&rdo;顾琼得意洋洋,&ldo;现在终于晓得理解二哥哥了吧?&rdo;
顾皎闭嘴不提,免得又泄露许多不同之处。
一路有说有笑,魏先生和后面的下人不时间来送热水和吃食。顾皎听着顾琼的笑话,将东西分了大半给四个丫头和海婆,又悄悄让顾琼去给押送嫁妆的叔叔伯伯们分了些干粮。
时间,便过得快些。
终于赶在天上飘鹅毛之前,抵达了关口。
顾皎撩开帘子,仰头看巍峨大山。陡峭山壁被风雨冲得光滑极了,仿佛被天神硬生生砍出来一般;山壁之下便是山谷,也是所谓的龙牙关口,而旁边,则是滔滔大江。只山巅冰封,大江也冻上了,整个世界亮若明镜。
确实非常壮观。
她观此处险峻,颇忧心一桩事,不免对顾琼说了,&ldo;山谷上要是落石,再派些许人守在高处,岂不是无往不利?&rdo;
顾琼盯着前方大队伍入关口,&ldo;你六七岁那会儿,头回出关进城玩耍的时候,就说过这话了。爹说龙牙山谷里许宽,外面又有龙水,些许人守不死的。需得山上有人落石,关口有人堵塞去路,水上还有兵船威慑‐‐&rdo;
海婆阻止道,&ldo;别乱说话,大喜的日子,什么死呀活的?二少爷,赶紧去前面看看,给小姐找个避风的地方,咱们得活动活动身体,再弄点热热的饭食吃。&rdo;
更重要的,出关口三四里路便是龙口县城,得赶紧将妆容重新规整规整,否则乱着入李府,实在笑掉人大牙。
魏先生一直跟在后面照应,听了这话却笑了,道,&ldo;要破龙牙关口,其实也不必那么麻烦。&rdo;
顾皎和顾琼双双盯着他,他道,&ldo;这山谷一边是峭壁,一边是龙水,夹着一条宽有里许的山谷。世上有多少大力士,能将巨石投出如此远?而峭壁上,也无投石器的立足点。将军领一百轻骑,从关口这头冲到那头,只消一刻钟。一刻钟,能落多少石?船在激流中,又能行多远?&rdo;
说完,他眯着眼睛笑一笑,&ldo;龙牙目前,还空有其名,担不起其锋锐。&rdo;
顾皎偏头,&ldo;那若是趁人不注意,靠着山壁休息的时候一阵落石?&rdo;
&ldo;这是骚扰之术,目的是将队伍打散,趁乱讨些好处。&rdo;魏先生袖手,&ldo;非长久守关的之法。&rdo;
&ldo;那要是横建高墙,延伸至龙水河边又做一渡口?&rdo;
魏先生睁眼,看着顾皎笑了一笑,牵马道,&ldo;咱们先入关吧,风雪就要来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