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房里的丫头们担心她这个主子因此忽视了其他,说出去还得被人称赞一句主仆情深,月桥若是揪着不放,反倒显得不通情达理,应下了先前那老嬷嬷和丫头们给她定下的不敬不孝的罪名了。
因此,月桥转而一笑:“哪能啊,怎的也不能自降身份去跟奴才们计较不是,不过祖母放心,这些日子我都在明德堂内待着,定然帮祖母日日盯着这些下头的人,若是他们趁祖母病重之时偷奸耍滑的,我少不得要越俎代庖一番,还请祖母见谅。”
先前以为逃过一劫的丫头们顿时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老夫人被她咬住不放给堵得喉头一噎,突然唉声叹气起来,一个劲的让那老嬷嬷给她捶胸,那老嬷嬷又是一变,哭丧着脸给她揉,主仆俩乱成一团。
月桥便顺着她们问了出来:“怎么了这是?”
老夫人眼一亮,看了眼老嬷嬷,老嬷嬷会议的点点头,眼角还沁出了两滴泪水:“回禀少夫人,老夫人这是宿疾,平日里有老奴和丫头们照顾着,在吃食上也是格外精致,但就是太精致了些,老夫人早就念叨着想吃一回各位主子们亲手做的一顿饭菜,说那味儿不跟奴才们似的中规中矩的,里头啊还带着亲情的味道儿,这不。。。。。。”
“这样啊,”月桥不置可否,顺便踩了宁府上上下下一脚:“祖母就这一个念想还成了宿疾,可见是一直未曾如愿,不是孙媳不孝,这爹娘和几位婶子们也太不像话了,传出去那也没脸不是,阖家上下就这一个老夫人,怎不竭力满足?”
她拍了拍胸脯,保证说着:“祖母放心,孙媳是村里长大的,这做饭啊还是有一手的,不如我去给你做做?”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正气勃勃的,老夫人心里却下意识的升起了一丝怀疑,只是在这档口这月氏主动送了进来,她若是放过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片苦心?
于是,老夫人便虚弱的笑了起来:“那麻烦你了衡哥媳妇。”
“不麻烦不麻烦,”月桥格外的贴心,还细致的问了一声:“祖母,你可有什么忌口的或者说爱吃的?”
老夫人顿了顿,道:“倒是没有忌口的,我虽人老,但牙口还算不错,就是嘴里有些淡罢了。”
这潜在意思就是说她软硬都吃得下,告诫月桥不用在这上头打主意了。
月桥含笑应了下来,模样天真无邪,欢欢乐乐的就跟着带路的丫头走了,屋里,老夫人一下沉了脸:“这丫头,鬼精鬼精的,还真是个难缠的。”
老嬷嬷给她捶着腿,谄媚的迎合着:“可她再如何难缠,也年轻气盛了,还不是落到了老夫人你的手里。”
老夫人往后仰了仰,嘴边溢出一声笑:“你说得也没错,太年轻气盛了,仗着衡哥对她的喜爱便是不把咱们这些老的放在眼里,现在不治治她,往后还不得翻了天去。”
大房的嫡子孙媳,便是往后这座国公府的当家夫人,若是这当家夫人没挑好,是个反骨的,她少不得要敲打敲打,让她好生听话懂事,安安分分的下去自然有那荣华一日,至少吃穿不愁,比在那乡下地方待着一辈子享用不到这些金贵的物事来的体面。
老夫人凸自想着,这厢月桥随着丫头方踏入那明德堂的小厨房里,正要问上一声,却不知何时,那带路的丫头已经不见了。
她看着这空荡荡的小厨房。房内只摆着两根菜叶子,一把米面,一小块肉,完全就是那夏大夫说的,让老夫人喝点清粥、喝点肉粥的分量,敢情,没她的那份?
月桥在四处搜寻了下,小厨房里一些佐料一应俱全,她看着那藏在角落处的辛辣呛鼻的椒和几根红艳艳的东西目光灼灼。
这两样东西他们月家村过去那山上也是有的,平日里村民们嫌味重碰都不碰一下,倒是她娘余氏格外喜爱,采了晾干后时不时放入采里添个味儿,月家几个小的吃惯了也格外喜欢,说来到了金陵这段日子,她还没见过这些了呢,她倒是爱,就是不知道老夫人爱不爱了。。。
半个时辰后,月桥端着个盘子进了老夫人的房里,把里边的一碟面疙瘩,一碗肉汤端了出来,笑盈盈的看着老夫人:“祖母,你饿了吧?”
“我还不。。”老夫人正要说自己不饿,却在见到月桥松了一口气儿,正高兴时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确实是饿了,你把那肉汤舀一些来我喝喝。”
月桥眼巴巴的看了过去,一副不舍的模样,伺候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一把走了过来,拿起一个小碗便舀了些端过去,还小心翼翼的喂着:“我吹了吹,老夫人小心烫。”
老夫人点点头,鼻头在闻到那肉汤味儿时动了动,一股说不出的勾人食欲的感觉涌入心头,让老夫人情不自禁的凑近了,张嘴喝了一勺。
下一刻,只见老夫人脸色一下涨红了起来,顾不得世家夫人的优雅,伸出了舌头不停的用手扇着,眼泪都跟着掉了下来,不断冒出“呲呲呲”的声儿,还断断续续的道:“水,快。。水,拿水。”
“这,这是怎么了?”老嬷嬷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在听到水字时,一下就跳了起来,指挥着满屋的丫头:“快去拿水,快。”
丫头们面面相觑,反应快的一下跑到了小厨房舀了平日里下人们饮的水,等老夫人顾不得许多喝了几大碗凉水后,又过了好半晌,整个人才松懈了下来。
老夫人瘫在床上,笔直的挺着身子,手指着月桥的方向沙哑的开口:“让她赶紧走!走!”
月桥听话的回了莺歌院,当晚,老夫人的明德堂里又闹了起来,原来傍晚的时候,老夫人突然喊着肚子疼,在恭房待了许久,整个人都虚脱了,又喊着心里火辣辣的,一番折腾下来,这回是真的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