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萨特思韦特先生一个人望着大海。
“现在,”他轻声自语道,“下一步是什么?一定有下一步。我猜……”
他站起身,在高原的边缘站了一会儿,往下看着跳着舞的海水。但没找到任何启发,于是他慢慢转身,沿着那条两边是柏树的小路往回走,走进静谧的花园。他看着这座门窗紧闭的静悄悄的房子,纳闷着,就像他以前经常感到疑虑那样。谁曾经在那儿住过,那些安静的围墙里面曾经发生过什么。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冲动的驱使下,他走上了那些碎石阶,一只手放在其中一扇淡绿色的百叶窗上。
令他惊讶的是,那扇窗户在他的碰触之下向后摆动了一下。他迟疑片刻,接着大胆地把它推开了。随即他后退一步,轻轻地惊呼一声。一个女人站在窗户里,跟他面对着面。她一身黑衣,头上披着一块黑色的蕾丝面纱。
萨特思韦特先生语无伦次地用夹杂着德语的意大利语(这是匆忙之中他能找到的最接近西班牙语的语言)乱说一气。他觉得无助而羞愧,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夫人请原谅。接着他急匆匆退了出来。那个女人一个字也没说。
他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她说话了,就像枪响一样尖锐的两个字:
“回来!”
这声低吼就像是给狗下达命令一样,传达出来的权威性是如此不容置疑,以至于萨特思韦特先生还没有感觉到任何不满,便不假思索地急忙转过身,一路小跑回到窗前,驯服得像只狗。那个女人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极为冷静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你是英国人,”她说,“我认为是。”
萨特思韦特先生急忙表示道歉。
“如果我之前知道您是英国人,”他说,“刚才我就会表现得更好一些。我为我鲁莽地试图开窗而献上我最诚挚的歉意。恐怕除了好奇,我找不到其他借口了。我很想看看这幢迷人的房子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她忽然大笑起来,笑声深沉、浑厚。
“如果你真想看,”她说,“最好进来。”
她站到一旁。萨特思韦特先生非常兴奋地走进房间。里面很暗,因为其他窗户的百叶窗都是关着的,但他能看出来,房间里没什么装饰,家具也很破旧,到处都堆积着厚厚的灰尘。
“不在这儿,”她说,“我不用这间房。”
她带路,而他跟在后面,走出房间,穿过一条走廊,走进另一面的一个房间。这里的窗户面朝大海,阳光洒满房间。家具跟另一个房间里的一样,质量很差,但这里有一些曾经还不错的旧地毯,一个西班牙皮质屏风,几盆鲜花。
“跟我一起喝茶,”萨特思韦特先生的女主人说,她又安慰人似的补充了一句,“非常棒的茶叶,用沸水沏的。”
她走出门,用西班牙语高声呼喊着,然后返回来,在她客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第一次,萨特思韦特先生得以仔细地看清她的外表。
她给他的第一印象是,与强势的个性相比,她更加阴郁、憔悴、老迈。她个子很高,皮肤晒得黑黑的,黑发,漂亮,虽然青春不再。她在房间里的时候,阳光似乎要比她不在的时候明亮两倍。没多久,萨特思韦特先生心头渐渐弥漫着一种莫名的温暖而充满活力的感觉,好像他那瘦削、干瘪的手伸向了一团令人宽慰的火焰。他想:“她是如此生机勃勃,因此她还剩下许多可以感染别人。”
他回忆起她让他停下来时的命令的语气,希望由他监护的奥尔加,也能浸染一点这种力量。他想:“她肯定是个很棒的伊索尔德!然而她的歌喉可能没那么好。生活的安排就是这么不尽如人意。”尽管如此,他还是有点怕她。他不喜欢盛气凌人的女人。
她双手托着下巴坐着,显然一直在琢磨他,并非装腔作势。最后,她点点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