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纪直想起自己刚入宫的时候。被母亲和凤家欺瞒着卖了,被送进宫里,被去掉了身子,他觉着自己不男不女,最初时没日没夜地感到疼痛。
他好像不是人了。
至少在诸多人眼里,太监是不配做人了。
纪直以为那时候的托托已经完了。不想在绣着鸳鸯与牡丹的盖头下边却看到的是一张笑脸。她还是在战,在笑着,用那只初次见面时在马背上推了他一把的手勾住他的脖子。
纪直忽地起身了。蜡烛已经烧到底端,摇摇晃晃,逐渐要灭了。他走到床跟前,屋子里很暗很暗,纪直望着托托。她很困倦,眼皮沉沉地往下砸。
他俯身,伸出手去给她把耳旁的鬓发撩到后头。
“暂且不会。”他回答她说。
托托已经睁不开眼睛了,然而她还是听到了他说的话。他暂且不会不对她好。她抬起嘴角来,渐渐地就睡了过去。
隔日皇上那边的人过来寻时,帐篷已经空了。纪直带着托托去练射箭。他扶着她抵在自己一侧的肩膀上,她实在轻得过头,拉弓却很稳。坐在他肩上高了一大截,也方便射中飞鸟一些。
皇上让纪直过去陪同用膳。纪直随口答应着,打算让托托把最后一支箭射完。
却只见合喜拍打着翅膀过来,托托仰头看见它迟疑,于是便从背后拍了拍纪直另一侧肩膀。
他让她落到轮椅上,转身准备走了。托托听合喜在自己耳边唠叨了几句,猛然皱紧了眉头,说实话,她一下子甚至没明白合喜这报来的是什么消息。
托托的合喜是海东青,也就是女真人说的‘雄库鲁’。海东青不似寻常神鹰,然而此刻,合喜告诉她的话也不同于寻常话了。
太子殿下带兵过来将要裹挟圣上了。
这是什么鬼话?!托托迟疑,纪直已经在由着下人给他披上披风。托托叫他道:“纪直!”
她喊出口才发觉自己一时情急,竟然直呼了他大名,纪直蹙眉,还好他现下着急要走:“礼数你还记不记得?”
“呃,”托托纠结着,“那个……”
“出恭的话你让长子叫婢女过来带你去。”纪直甩下这句话就走。
“才不是那回事!”托托最后还是安慰自己不说也好,朝着他的背影,又闷闷地叨念了一声,“你早些回来!”
合喜虽然聪明,但鸟类总还是不比人,情报详细的还是不清楚。更何况,她要是说了,只怕又要惹祸上身。毕竟纪直会更惦记合喜,而且一般人怎么可能相信这种无凭无据的鬼话。
他去了皇帝那里。
宫里的事情,托托是没那么清楚的。但是纪直身旁的消息,她却还是会多关心一些。
前些日子也听说纪直料理了一些太子的人,但那也只是缘于太子自己惹事,怎么就径自带着人马过来猎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