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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在做杏仁酥时的心绪又是如何百转千回呢,怕是无人知晓了。杏仁酥繁杂的工序,耗费的时长,其中心意孰人能懂。似那琉璃宫中开到繁华的杏花,花开花谢自有时,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谁会在意花是否也会有叹息,感叹着无人赏识的悲戚。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南殊仙君带她领略了世间不同的风景,那是属于她从前不曾看过的。虽说她身份贵为魔界公主,却并非任何地方都能去。譬如说凡界,凡人气息污浊并不适合魔界之人,况且凡界被斥为下三界,虽非为最苦,却也是苦寒之地。若非罪孽深重,断不会被贬为凡人,历经短短百年的生老病死之苦。而他们魔界最是不嗤凡界,虽无明确规定不得入,他们却是当作族规避之不及。对凡界也多有鄙夷之情绪,认为凡人低贱。她这个魔界的公主走过不少地方,又多是顽劣性子,却唯独凡界不曾涉足。所以后来她脱离魔族,堕入轮回,成为凡人后,被魔界视之为耻辱,并永不再提起她。对外也是宣称魔界最受宠爱的七公主不幸殒身,身归鸿蒙。至于前因后果一概不提,便是有好奇者也断不敢轻易探取王族秘辛,此事也就囫囵过去。然而她躲在凡界的百年间却也不敢随意走动,一来是怕哥哥们会来寻她,虽说此事在阿爹那边断无转圜余地,但哥哥们自小就极是疼她,便是气恼她,待时日久过,余怒暂消,指不定还是想将她寻回去给阿爹阿娘赔不是也未可知,他们哪知她这次并未是心性使然,却是下定了决心的。他们疼爱她,无论她从小到大犯过多少错,有多大的罪,在哥哥们看来她依然是太小了。她不愿见到他们,她也没有这个脸面去见他们,更无心去看凡界的繁花似锦。因为那时的她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人,为了能早日见到他,她恨不能自己将一天的时间掰成两天来用。然而即便如此,修仙之路仍是漫长的。
现在再回头来看,仿佛不过是昨日的事,于她来说却终究太过久远,远到她需要耗费勇气才能回头去看那披荆斩棘的煎熬过往。那里或许会有期待、忍受,可终究是有希望的,她在向着一个目标前进,满身都是动力和朝气。不似现在的她,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毫无生气的活着。除了满眼的悲伤,就只剩下了空洞的无望。
“你看这凡间景色多美,一点不比天界逊色。当然天界有天界的美,只是美得太过空灵,不似凡间多姿多彩。”南殊仙君指着凡界一处热闹非凡的街道说着,多有羡慕之意。
他一个掌管白日飞升小仙的仙官,职位并不低,或者说掌管着多数飞升小仙的仙途都是尚可,他所看过的风景自不会比常人少,且他在凡界与天界来去自如,又何以会由此感慨一说。再者他本就是仙胎仙铸,怎会爱看凡间的美景?
梵音拿眼看他,原以为他是哄慰她开心的,没想到他们一路飞来确实看到百态的人生,那是她从前没有看过的。凡人的脸上交织着情愁百态,欢乐喜悲皆化为最寻常的情绪,不似神仙,多数的情绪都被掩藏起来,鲜少能被人看到。凡界也没有魔界所说的那么不堪低贱,相反因为短短百年,世人都格外珍惜活着的时光,都想将这一世给活好。或许凡人在他们眼中是最苦的,他们尝尽了人生百态的苦果后都未必能明白活着究竟是为什么。可在她看来,人之所以会有那些情绪皆是因为他们心中有爱,他们不忍离别,他们多愁善感,却是六界中其他五界所没有的情感。
她从前没来得及感受过凡界的美好,如今被南殊仙君带了来却想放开一切好好去感受下作为人的快乐。他们会为一点小事而欢喜,他们会为一份感动而念念于心,于她又何曾相似。或许她也只适合待在凡间。
“你这表情到是让我怀疑,哪里像是凡人白日飞升而来,到像是未曾在凡间待过?”他这话略有试探,只因她的过往太过平凡简单,而她却又是那般的不平凡,才让他有一丝的犹疑。不过除了凡人能修仙外,其他旁物想修仙却是难上加难。不是不可,只是过程太过痛苦,不似入妖魔般简单,且入了仙籍需恪守的仙规更是繁琐,只因一旦触犯仙条下场极为惨烈。但凡是想走捷径过得轻松些,绝不会想要去走修仙一道,给自己找虐。虽说梵音这人看着有些雾里看花,南殊仙君却绝不会以为她是什么妖魔鬼怪。顶多是觉着她有些单纯傻气,才会对待感情那般执拗。不过情窦初开的女子哪个不是对感情一往情深的,等他们伤过了就会明白,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也没有什么是非要拥有的。看来她的修仙之途慢慢,还需好好参悟。
“仙君说笑了,梵音自幼家境苦寒,又深在林中,怎会见此繁华景象,会惊讶也无甚稀奇。”她不动声色瞎掰着谎言。这些都是记在飞升小札上的,南殊仙君自是看到了,她说的就是上面的事实,便是他想反驳都无从破绽。
“那本君到是好奇个事了,你的过往既这般平平无常,又如何会对帝君生出翻情愫来?”这话不止是他好奇,怕是其他人也好奇。只因梵音与帝君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怎么就会让梵音有勇气去顶撞天帝,指明来天界的目的呢?所谓八卦无人不爱,不过是寻找个合适的机会问罢了。
他想窥探些什么呢?梵音警觉起来,同时也像是被人窥见了内心最隐秘的事而生了些恼意。被人察觉是一回事,说出来就又是一回事了。试问哪个女子的心事被人说中还能坦然理直气壮的?梵音不搭理他,在他面前她素来是无状的,所以也就少了那么多拘束,她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因为不在意,所以自在。她提步往前走,轻轻从云层上落到僻静处,再往繁华中走去。
街道两旁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有叫卖着物品也有叫卖着吃喝,远远就能寻着香味飘散闻去,勾得她饥肠辘辘。对美食她本就没什么抵抗力,于是脚下步伐越快。
“哎……”南殊仙君在身后唤着她,唇瓣却是露出了丝笑意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不是该对她恼怒的么,这不怒反笑是为何意?罢了罢了,于她他自有办法对付,不就是个小丫头片子,他还不信对付不了了。
南殊仙君后脚朝着梵音踏进的酒楼而去,酒楼里嘈杂声小了些,伙计里里外外忙活着,见是两位文隽书生来,生得又都气质不凡,忙引了上座。梵音不愿去厢房,她来凡界自是来感受凡界的热闹的,去什么厢房多无趣,自择了个观景好的雅座。
“这位公子眼光不俗,这的位置最能将城中景色看尽。”伙计嘴上功夫了得,上来就往好了说,说得人高兴了自然就多点些吃食。
梵音今日是真高兴,不知是离了天界的原因,还是暂别了烦恼,连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她可不比天界那些个人道行深,感觉不到饿,相反是什么都想吃。凡界于她来说是新鲜的,她瞧着什么都好。她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南殊仙君,心中纠结着自己口袋里空空,又不能凭空变出点钱财来,否则坏了规矩,他们偷偷来凡界的事准要传到天庭去。那这顿饭是他请呢,还是他请呢?
瞧她那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用说他都知道是为了什么,吩咐伙计道:“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上一份,另外再拿两壶酒来。”
“得嘞,二位慢坐。”伙计听罢喜笑颜开的下单去了。
待他走后南殊仙君方打趣着梵音道:“怎么,囊中羞涩了?看来你也有在本君面前委顿的一天,真是让我心中不甚舒爽,不甚舒爽。”到是真扫了他往日阴霾,连瞧着她都又顺眼了许多。
梵音挽了挽唇,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这么无聊的事只有他还记着,当真是小心眼的很。只不过她瞧了瞧面前摆上来的酒杯略有为难,她在家中虽说受宠,却是因着年岁小的关系,被勒令禁止喝酒。所以酒为何物,她是从未沾过。她从前见着哥哥们喝时,只觉样子不甚难看,喝到最后都倒成了一团,为此没少挨嫂嫂的骂,说什么喝酒伤身、酒多误事。她到是想偷偷尝一尝其中滋味来着,可一想他们的丑态也便作罢,她才不要像他们那样。
“这顿本君请你,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当真是本君高看了你。”说罢,南殊仙君亲自替梵音斟酒。
梵音为难的看着面前酒盏,又去看了看他,他们私自下凡已是触犯了天条,南殊仙君还好说些,可她仙职低微,这要是传到天帝耳中指不准要怎么罚她,只要想起让她去受雷刑,她就心底发怵。她对雷刑可是心有戚戚,要说真要有什么能令她害怕的,雷刑算得上一样。而且也会因此拖累琉璃宫,她到现在了还在想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以他为前提,谁都不能伤害他,哪怕是言语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