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坨软趴趴的生物跌了一跤,随即化作人形,弓着腰,半跪在地上,跌跌撞撞爬起来,要碰师姐的衣角。
师姐往后退了一步,希夷噗嗤一声笑了,力气就用完了,跌在地上朝天望去,胸脯大起大落,仿佛好久没喘过气似的,左眼茫然僵硬,右眼泛出她原本的殷红一团。
“你这是同情我么
?”
“谈不上。”
妖狐好像力气用完了,没劲儿和师姐抬杠,一手抓向汽水罐,力气彻底耗尽,两手一松,整个人面朝下趴得一动不动。
汽水罐被指尖拨了一下,跌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碰到师姐脚前。
师姐拧开汽水,蹲在妖狐旁边,拨了拨这只不知是死是活的狐狸,发现还有气儿,托起妖狐的脑袋放在膝头。
该死的妖狐这会儿又有力气了,睁开那只独眼虚弱地笑:“喂我喝呀?喝了好上路?”
她要逞口舌之快,师姐充耳不闻,一手托着妖狐下巴,谨慎地将汽水倒出均匀而细弱的水流滴到妖狐的嘴里,捏着下巴逼迫她张嘴吞下去。
就像喂不听话的狗吃药,得捏着嘴死死笼着,以防狗蹦跶着四爪并用把喂药的手挠开。
师姐灌了一口,提防妖狐吐出来,左手就笼在妖狐嘴上等饮料顺着喉咙慢慢咽下。
然而掌心突然传出的濡湿的触感让师姐皱起眉头。
妖狐伸出舌头舔舔她因为被溢出来的汽水打湿的手指,师姐别过眼,想象那是路边喂养的小狗表示好意,如果和妖狐希夷联想到一起,师姐会想骂人。
“希夷,你大可不必如此,你我没有缘分,你杀了人类,我要杀你,我毁你眼睛,你本该恨我,刻意讨好反而让我警惕,对你更多厌恶。”
师姐表情淡淡的,我师姐压根儿不吃这套,妖狐爱怎么调情怎么调,师姐被愁绪压着没空和她玩儿。
“你也爆了金丹嘛。我们扯平了。”妖狐费力地扯出一句完整的话,师姐继续往她嘴里灌汽水,懒得听接下来的内容。
灌完一瓶汽水,妖狐仿佛恢复了一些,气息不再那么弱了,还可以抬起手指摸师姐的脸。
我师姐不是话本中写的那种正派弟子,被妖邪一撩拨就大怒:“你这狐狸!”或者被撩得情动而不自知,我师姐知道妖狐在干什么,她也懒得起来大怒,只是用不在乎的神情告诉妖狐她根本不吃这招,你爱怎么摸怎么摸,师姐不觉得被占了便宜。
“我想在外面再待一会儿……你的神器里会不断削弱我的能力,别这么看我,我只是松口气,你再让我躺好几天我也打不过你个炼气期的,我要恢复得很久……不过你们人类,或者说,侠士联盟,应该不会给我这个机会了吧?”希夷恢复得可以靠在师姐肩头了,师姐跪坐在地,面前是我们山脚的臭水沟子,师姐的神情仿佛那不是臭水沟,而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她在海边静静悟道,气度非同凡响。
她默许妖狐再透透气,因为妖狐越可怜,师姐越为自己不值,若是妖狐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师姐还可追想自己爆掉金丹的决定是正确的,这是个值得她爆掉金丹的敌人。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修士,金丹说爆就爆,还在控制之内并没有伤及肺腑,可见并不是冲动行事……那可是金丹,你们修士不都向往更高的修为么,我看现在的修真界,你是最可能冲击化神的,为我这么一只可怜的狐狸浪费大好前程,值得么?”希夷恢复好了话就变多,师姐仍旧默默不语,望着我们的臭水沟子,心里规划将这里疏浚一下连通河流让这里变成河水,妖狐的话根本没放在心上。
“还是说,你师父有办法恢复你的金丹?”
希夷倒是听说过现代社会我师姐的背景是著名的玄术,我师父也因为手段狠绝给妖狐留下深刻印象,此刻她提一句……她并不知道师父已经陨落了。
“多嘴。”师姐也没有起来勃然大怒,她认为妖狐透气时间足够,平静地起身展图,希夷惊叫了一声,立即扑身到师姐身上,勾着她的脖子声音黏腻:“别嘛,我不说了就是。”
“休息够了。”师姐在妖狐撅嘴亲她得逞之前展开了图,妖狐被迅速吞没。流云层层环绕的黑山上,一只赤红色狐狸蹦了起来,随即盘在地上窝着,好像在看画外的师姐,但转瞬又挪开视线,被流云覆盖,再一瞬就消失了。
我们有幸像围在一起看电影一样看图中的妖狐,因为师姐对我们说了调遣令的事,告诉我们,如果她此去不回,我们绝不要踏出山门一步,多多上网查看风吹草动。
我一时间就想哭,打算挖出酒喝,一看都空了,后知后觉想起我我师兄都拿去消愁,一个劲儿地头大,然后我们问师姐打算怎么说。
“妖狐交出去,保守派无人,我们只能听改革派的,改革派的立场上,我犯下大错。”
师姐脸上倒是没写什么“犯下大错”的表情,此时我们仨抱头痛悔也不合适,师姐一肩扛了。
我福至心灵,看着流云千里图中若隐若现的妖狐,忽然想出个歪招:“师姐,你不如把神器留在这里,妖狐暂且不交。改革派需要妖狐有大用,你可以用妖狐作为筹码和他们谈判,我们也不求别的,你平安回来就好。”
要是妖狐直接交出去,改革派应有尽有,当然对我们没什么忌惮也没什么尊重,师姐虽然出名,但名声就像画上的食物,只能看不能吃,改革派的宣传机器发动起来,师姐分分钟变成勾结妖族的狼子野心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