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幼微生性爽直,见了景安就烦。
当初她刚刚显怀,就拿腔拿式,一手端着肚子,一手扶着腰,由刘德茂小心陪着上了凤家的门,那模样,就像谁都没怀过孩子,就她肚子能生似的。
而且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二郎见她第一眼,是一脸蒙蔽!
他们俩,自打新年前有一次在梵台寺见面,被龙幼微给棒打鸳鸯后,就再没得见,这肚子,怎么就突然有了?
而她身边,还跟了皇上的心腹太监,显然是已经知会过景帝,奉了皇上口谕,专门来上门给孩子认爹的。
幸好景帝还要那张老脸,没写下什么圣旨诏书,不然,这婚事,恐怕当时就赐下来了。
那次之后,凤于归也曾用藤条将凤昼白暴揍了好几次,可不管怎么打,问来问去,都是那几句话。
他是真的曾与景安在梵台寺共度了一夜,可他也的的确确是喝醉了,到底做了什么,完全不记得。
凤于归夫妇自是相信儿子的性情坦荡,不会与人无媒苟合,更不会诓骗爹娘,于是就更厌恶景安。
况且,凤家是什么地方,凤于归和龙幼微是何等人物?
景安若是好人家的清白姑娘,大着肚子赖上来,凤家都要仔细掂量再三,更何况,她本就嫁过的人,又是个公主,还是景氏的公主!
这件事,若是依了龙幼微,就是能拖就拖,拖到她十月怀胎,没脸见人,一头投湖了算了。
连二郎自己都莫名其妙的事,景安一面之词,一口咬定他就是孩子的爹,谁信?
谁知道她这几个月里都干了什么勾当,怀了谁的野种,想要将自己和孩子一起强塞给凤家?
所以,景安越是着急,凤家就越是不着急,面子上以礼相待,顾全上下尊卑,可对于成亲的事,绝口不提。
只有凤昼白,对于这莫名其妙来的孩子,还是心中欣喜的。
他心底纯良,爱便是爱了,恨就是恨了。
少年时在鹿苑第一眼见了景安,便认定了她。
当年,花儿一样的年华,十几岁的皇都风流少年,见了十几岁的小公主,那本该是一段羡煞旁人的佳话。
可如今,却沦落地如此不堪。
他不忍心让景安受苦,在他心中,景安就算嫁过人,是个寡妇,那也是被迫的,不是她的错。
他不嫌弃,更不在乎。
她不是也不嫌弃他已经是个武功尽废之人?
不是依然对他笑得一如当年?
所以,她在他心中,始终都是那个两鬓簪了绒花,在鹿苑的春风中,他策马回眸时,刚好冲他嫣然一笑的小公主。
“殿下来了。”他跟在凤于归身后,见到景安,一双眼睛,都是亮的。
凤乘鸾看看自家哥哥,再看看公主,两人许久未见,多少相思,多少惦念,都尽在不言中,不由得替他们着急。
爹娘虽有爹娘的打算,可她在梵台寺的小屋里,是亲眼见过他二人是何等煎熬,又是何等深情的。
就凭着那份肝肠寸断,欲言而不能的深情,她也不后悔替嫁来成全他俩。
此时,众人入了厅堂,如此一大伙子人,先是此国的公主见过彼国的王爷,
然后,景安与凤乘鸾两人,公主见了公主。
再最后,众人见了景安公主。
这才纷纷落座,相互寒暄,无非说些大家都知道的事。
景安坐在上首,深刻地体会到凤于归和龙幼微有多不欢迎自己,可她没有别的办法,想要挤进这个家,她就要受着,忍着。
只有对面凤昼白温柔和煦的目光,是唯一的安慰。
正没话找话着,外面,送茶的丫鬟迟迟来迟,进门被龙幼微瞪了一眼,有些慌张。
“公主殿下在这里,怎么上个茶都这么慢?”龙幼微不悦,“老尹,这个把月我不在家,你是不是把他们都惯坏了?”
尹正慌忙认错,又呵斥了小丫鬟几句,帮忙倒了茶,才将人撵了下去。
此时,该说的客套话,其实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景安也知道,凤家一大家子,都在眼巴巴地等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