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的路上陶桃听侯世容说过茶馆老板姓水,今年五十来岁,以前是做蔬菜批发的,生意做得很好,大批发商。
做蔬菜批发要起早,每天三点就得起床忙碌,风里雨里,实在太劳累。他的身体垮了,四年前从ICU出来后,大彻大悟。觉得人生也就短短几十年,我整日操劳,就没为自己活过。别到时候人走了,钱没花光,那就太惨了。
他喜欢听评书,就来到古巷,盘下这两进院子,打造成一茶馆,日子过得悠闲。
老板是个大胖子,肚子膨起宛若临盆妇人。他大约是刚吃过面条,腹部衣服上还留着几滴红油痕迹,可见就不是个讲究人。
渣男兄这几年跑春城说书已经闯出名号,曾经还到本地交通电台说过几个故事。见他来,水老板笑得眯起眼睛:“侯先生,你好好的住松明干什么,进城花不少时间吧,客人们茶水都喝白了,再不到,人家可就要喊黄。”
他又看到陶桃:“这位是……”
“陶老板,我们单位的老艺术家,国家二级演员,台柱子。怎么样,老水,我可给你请了一尊大神过来了。”
在传统戏曲界,老板和先生可是有说头的。一台戏能不能扛住,让观众心甘情愿买票,看的是主角,这才有腕儿角儿的说法。整个戏班子都要围绕着台柱子转,可说是一个角儿养活一大帮人。所以,人家是老板。
至于说书,就是一个单打独斗。说书人上得台去,三皇五帝,关羽张飞,都是历史故事,或许金戈铁马,或才子佳人,讲的是一个雅字,都是长袍马褂折扇醒木,风度翩翩,所以又被人称之为先生。
水老板是外行,不懂这个。侯世容书说得好,就连渣男兄也喊陶桃是老板,可见这女子水平更高。还有,人家是国家二级演员,那可是了不得了。
他高兴地搓着手,道,先演先演,陶老板到时候留给联系方式。下次演出的时候,我提前向客人宣传一下。就是,就是……
渣男兄略微一惊,问就是什么。
水老板不好意思道,陶老板就是太漂亮了,一上台这喜剧效果难免不足。
侯世容不以为然,道,谁说美女就不能演喜剧了。你看电视上那个张晓斐,她的小品就很有意思嘛。
水老板成功地被侯兄说服,就催他们上台讲书。
按说,这是陶桃第一次跟着出来演出,应该由侯世容先开讲热热场子。但水老板显然对自己能请来一尊大神很兴奋,让陶老板先上。
渣男兄自己心中也是清楚,陶爷才学书一个月,口齿和临场上是没有任何毛病,但这么直接上场,是不是太合适?
但金主爸爸执意如此,他也没有奈何。他心中忐忑,端了一杯茶陪坐在水老板身边,提心吊胆地看着上面。
都是老演员了,陶桃也不怯场。上得台去,一拍惊堂木,念道:“且说,山东有一条好汉,姓武名松武二郎。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她用的西南方言,虽然不是很标准,却声音清亮,上口琅琅,这一串话流畅说出来,跟相声里的贯口一般。
西南地区的方言本多,一地一方的口音都有些微区别,她的西南方言倒不让听众觉得不妥。
这开场白一气念下来,众人都同时喝了一声彩:“好!”
水老板忍不住对他说:“侯先生,这陶老板有点水平啊。”
“那是,国家二级演员,咱们单位的台柱子,还能差了?”侯世容随口应到,但心中还是不住打鼓。
那边,陶桃继续说道:“且说这武二郎在外漂泊多年,不觉思乡,要回清河县看望哥哥。来到阳谷县地面。此去离县治还远。当日晌午时分,走得肚中饥渴,望见前面有一个酒店,挑着一面招旗在门前,上头写着五个字道,三碗不过冈。”
武松打虎这个故事中的第一个高潮要到了,所有茶客都屏住呼吸仔细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