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站起来。
我并没有打算再回去,我嚼口香糖,穿着跳舞裙子,拿着一罐可乐,坐在街边看霓虹。
有辆黑色的大房车经过,忽然又倒车,缓缓停在我面前。我睁大眼。
呀,是那个中年人。
他也瞪大眼,“是古小姐?”
我点点头。
“你怎么搞成这样子?白天你多么斯文正经。”
“两面人,”我边嚼糖边说:“我是两面人,白天那份工作仅够糊口。现在我出来找外快。”
司机下来开门……
“上车来。”他说:“别坐在路边,快要下雨了。”
我摇摇头,“太危险,小妹不是不谙世事的低能儿。”
“你胡说什么呢?我女儿还比你大呢。”他说。
“咦,”我说:“不久之前,彷佛还有人说要报恩。”
在黑暗中,我都看得出他忽然涨红了面孔。
“上车来吧,我送你回家。”他说。
可以猜想他当初的勇气已经消失,不过仍然落落大方。
我扔掉可乐罐子,跟着他上车,说出地址。
司机与后座闻有一块玻璃隔开。
我问:“你的女儿比我大?”
“廿四岁了。”
我说:“不比我大,我廿六。”
“刚才去跳舞?”他问:“年轻真好,可以有这种乐趣。”
“是迫于无奈,在家闷得慌——告诉我,为什么中年人不可以去跳舞?”
“跟谁跳?”他苦笑。
“太太、女朋友,女儿。”我闲闲举几个例子。
“我妻子会骂我神经病,女儿嫁在外国,女朋友则不方便公开亮相。”
我笑,“做人原来这么多顾忌。请再告诉我,你结婚多少年了?”
“三十年。”
“这算是什么,访问?干么不问你父母亲?”他略为轻松,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况且我父母并不恩爱。”
“跟一个人生活三十年,熟得不能再熟——你有没有兄弟姐妹?就变成兄弟似的,一切都有默契,我们互相忍耐了解……但是没有火花。”
我看他一眼,“你太贪心,不是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火花,况且……你年纪也大了。”
他很悲哀,“年纪大?年纪大的人就什么都不配拥有?”
“不不,可是你已经有了许多其他的东西!像财富、像名誉,还不快活吗?火花有什么用?地铁中不少年青男女相拥而坐,旁若无人,但那种火花真令人心惊胆颤。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你已经坐在实利里面,还要火花?”
他沮丧的说:“听听谁在教训我。”
我柔声问他,“你向我借伞,就是为了火花?”
“不是。”
“那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