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如此,直到顾越透过帘缝,看见那座挂满彩帛的神像龛,龛中红香缭绕,石壁题字——北市丝帛行净土堂
顾越笑了笑,脑海中晃过盛景,那堆积如山的丝绸彩帛,经漕运由江南之地至此,再由骆驼运送到西域遥远的炖煌……
自古绿叶为花红,此刻的洛阳,处处洋溢着欢歌笑语,洛水两侧,八门上下,舟车如洪流,各州刺史都率领乐团入城,以迎金秋十月的五凤楼赛事,人人议之。
下车时,季云眨了眨眼,才见顾越眸中含着水光,含着前所未见的壮烈情愫。
在洛水之北,聚集着一片与紫微城万象神宫并列的热闹坊里。归义坊多为贵族、官员居住,相当于长安的永兴;思恭坊里多茶肆乐坊,相当于平康;而北市位于景行坊同德寺之北,思恭坊之东,是洛阳的三大市场之一,多有香料和丝帛。
千回百转,季云领着顾越,在一座开满白鹤兰的院落前止住脚步。顾越心中忐忑,进门,遇见一位满脸刻着皱纹,皮肤黝黑,却油光细腻的老者,号为思邪。
“师父,此玉,原本是块匀药的石头。”顾越定下心神,合住门扉,从随身带的行囊中取出那具玉势,行过礼节,说道,“某暖过,因为担心表面的雕工太过精致,不够圆滑,会蹭伤体肤,所以特意前来拜访,寻问古法磨玉。”
面对思邪师父那一本正经,毫无杂念的目光,顾越很是艰难地说完了这段话。
思邪目光如炬,手指抚摸过茎处草木纹路:“汉八刀。”顾越道:“长安妙开所造。”思邪顿了一顿:“此玉器尚意,棱角分明,线条刚毅,然而,郎君求解玉砂,欲将其磨得光润圆滑,很可能就是毁了它。”顾越道:“那就毁了吧。”
思邪长叹一口气,离开片刻,取来一只表面布满细腻砂石,锤子形状的砣具,交在顾越手中。顾越:“思邪师父?”思邪道:“某平生,只成器,不毁器。”
后半日时光,顾越就坐在院落里,借用那眼井里的水,同思邪学习如何磨玉。一转,一搓,一削,全在毫厘之间。思邪不动手,只用语言提点,直到顾越掌握基本的技巧,方才允其把砣具带走——而后,一日琢磨一回,一日暖一回
入夜,顾越又随季云去拜访过洛阳城中诸多往日通过信的友人,换了身当下时兴的刺绣竹叶的长衫,方才让人往归义坊苏宅递送礼帖——户部仓部郎中顾越,于九月十五参加诸州刺史思恭坊水席,盼望供奉莫谙同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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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唐代的玉器,在抛光和打磨的工艺上,并没有其前后的朝代那么出彩,也是琢磨的过程,我觉得还蛮暖的。
《资治通鉴》第二百一十四卷时命三百里内刺史、县令各帅所部音乐集于楼下,各较胜负。怀州刺史以车载乐工数百,皆衣文绣,服箱之牛皆为虎豹犀象之状。鲁山令元德秀惟遣乐工数人,连袂歌《于》。上曰:“怀州之人,其涂炭乎!”立以刺史为散官。德秀性介洁质朴,士大夫皆服其高。
五凤楼音乐赛,嗯,开元二十三年发生了太多有趣的事情,除了治水,还有太多太多,之后说。
第75章俳优
从万象神宫阙楼俯瞰全城,一条洛水如丝,南北两岸,烟火朦胧,塔寺林立。
自从长安三百乐工进驻,紫微城两边切磋,热闹非凡。梨园使张行昀请殿中监崔隐为十六位供奉辟出新院,而苏安到了才知,他们不仅是参赛者,还是判官。
为了公平起见,礼部通牒规定,梨园供奉自成小组,不得与州府同台参赛,否则,州府就算倾尽全力,把教坊都搬来,也未必能敌得过梨园的一个曲部。
于是,由夏至秋,苏安和几位朋友忙着接受各州刺史的宴请,说是指点乐人,教授曲艺,其实也是和教坊的切磋技术。自从《投壶乐》输给李归雁,他就再也不怕输,若碰到有缘又有才的人,便直接将其推荐入宫,甚至带至御前。
他耐心地感知妙运的人眼,如此,又学会用同把五弦为不同的散曲形式配乐。
一来,郑州刺史李彬宴,俳优
苏安和雷海青都没有想过,有人能同时饰演《弄参军》里“参军”和“苍鹘”两个角色,直到在宴席遇见常年在南市利通坊内卖艺为生的乐人黄蟠绰。
此人身披两件衣裳,自唱自答,将原先的唱词与舞蹈结合起来。雷海青看到那个贪赃枉法的“参军”被戏弄得云里雾里团团转,笑出泪来,饭菜难以下咽。
苏安习过唱词,则更知道,那每个变化的眼神、手型、吸吐气、步伐,都是功力。黄蟠绰本人更是敏捷善对,滑稽无穷,彼时调侃苏安道:“公子这身段,当成八论,唱、念、做、打、腰、腿、身、面,拆开打磨还行,合起来就乱。”
“来!”苏安当即用五弦去追黄蟠绰号称擅长的拍板,两边争夺发声,越比越快,到了难舍难分之际,苏安闭上双眼,脑海中涌现出风暴以及漫天花瓣……
直到,突然闻到一股怪味,耳朵一动,又听到几点乱入的鼓音。苏安睁开眼。
苏安:“……”
原来,黄蟠绰耍赖皮,不仅用手打拍板,还用脚打羯鼓,一个个灵活的脚指头,空悬于鼓面半寸,轮番上阵,竟比鼓槌击打还快。登时,满席想笑不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