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指放在我的手腕上把脉,那张不甚起眼的脸紧绷着,毫无表情,待把完脉之后,方才稍稍敛平修眉,突然毫无预兆地扣住我的下巴,手指一用力,生生撬开我的牙关,指尖一弹,将一颗球状药丸扔进我的口中,随后掌心抬起我的下巴,将我半开的嘴巴合上,硬是让我吞下那颗药丸。
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也极其粗鲁、无礼。
药丸&ldo;咕噜&rdo;吞下,我捂住嘴巴干咳不止,脸袋涨得通红,抬头对他怒目而视。
张赫愣了一下,急忙喊道:&ldo;白大夫,你这是给我家小姐吃了什么?&rdo;
白大夫冷冷道:&ldo;毒药。&rdo;转身掀开靛蓝垂帘,进了内堂。
&ldo;这……&rdo;张赫一脸茫然,紧张地看着我:&ldo;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rdo;
我摇了摇头,倒是觉得格外神清气慡,便跟着进了内堂。
香炉轻点,白烟袅袅,清醒之香氤氲弥漫,让人脱逃于俗世的纷扰。
白大夫静静坐在木桌前,手指轻点茶叶,放在舌尖浅品,眉头微蹙,将茶叶抖落砂壶中,娴熟地泡着茶,&ldo;悬壶高挂&rdo;、&ldo;关公巡城&rdo;、&ldo;韩信点兵&rdo;……他看了看杯中茶色,终于露出浅淡的笑容,伸手示意我过去,将茶盏放在我的面前,探手道:&ldo;请。&rdo;
我踟蹰地拾起茶杯,仰头一口饮尽。
他皱起了眉头,摇头道:&ldo;不好,糟蹋了我的好茶。&rdo;
我坐了下来,悻悻一笑,本来就不是一个懂得品茶的人,好茶与否尚且不知,糟蹋更是不在话下。
他叹了声,又点一盏茶,放在我的面前,道:&ldo;乘热细缀,先闻其香,后尝其味,边啜边闻,浅斟细饮。&rdo;
我怔了半响,按他所说酌饮,不由展眉一笑,倒真是品出了些许滋味。
他也随我笑了笑:&ldo;饭量虽不多,但能齿颊留香,喉底回甘,心旷神怡,是否?&rdo;
我连连点头。
他缓缓道:&ldo;品茶如品人生,百态寂寥,甘苦尽在其中。奈何世人多为可笑,能拥有的时候推向了别人,想抓住的时候发现已不能拥有,一个人真正的悲哀并非失去,而是已经失去了自己犹且不知。&rdo;叹了几声:&ldo;也许记忆就是那么一杯茶,纵然仅是点滴苦甜相伴,却是长长久久,久远难忘。&rdo;
抬头见我木然望着他,莞尔一笑:&ldo;抱歉,跟你说了一些不知所谓的话。&rdo;
我摇头,俯首沉默。
方才乍见无霜的那一刻,我便记起了眼前之人的熟悉感,只是心中还没个底,而今听他清风含笑地说着似有若无的愁绪,一时间心头百般滋味。
&ldo;罢了,还是先看看你的喉咙罢。&rdo;他起身,站在我的面前。
我整了整身子,坐正腰板,扬起了下巴,定定望着他。
他笑了笑,探手解开我的衣领,指尖缓缓滑过我的,过分逼近的鼻息让我有点乱神,不由别过脸,将视线停在别处。
手指的动作停滞,我回首,只见他深深望我,眸心点点迷离。
他垂下眼睛,转过身去,取来一块白帕,漫不经心地说:&ldo;你之所以不能说话,是因为喉咙四周经脉长久血气不畅,导致咽喉声处僵化,好在先前有人为你针灸活脉,通畅了血气,而后你又因中毒呕血,因祸得福,将咽喉处的死血吐出,只是尚未吐尽,今日只要再将残余死血吐完,说话便无虞。&rdo;
我静静望着他的挺直的背,心道:他怎么知道我中毒呕血的事?而后又细细想来,他既是医者,方才又为我把过脉,知道也不奇怪。
他转身将白帕递给我,&ldo;后住自己的嘴。&rdo;
我了然点头,接过白帕覆在鼻口上。
他转过我的身子,在我的背上点了几处穴道,随即将掌心贴在背上,便感觉有一股热气在我的身体中流窜,忽而,他的掌心往上一提,热气骤然上扬,喉咙涌出灼热的腥甜,便&ldo;呜哇&rdo;一声,接连吐了好几口污血。
我重重喘息,眸中眼泪涟涟。
一杯清水递于我的面前,我感激地朝他笑笑,将口漱净,随即含下一口温水,喉咙处的灼热之感顿时褪去许多。
他道:&ldo;试试开口说话。&rdo;
我张了张嘴,一记干涩如同火烧的声音响起:&ldo;我……&rdo;
我大喜,双手不由自主地覆在咽喉上,一脸不敢置信:&ldo;我可以说话了!我可以说话了!&rdo;随即蹙起眉头,神情颇为苦恼:&ldo;怎么声音这么难听,跟乌鸦似的,一开口准吓到人……&rdo;
他笑了笑,翻开木柜,取来一个白色的圆形小铁盒,仅半个手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