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好久不见,你还好么,平安。&rdo;他如此说道。声音依旧温柔。
自从接到他来访的消息,直到本人已经坐到了面前,她依然恍惚着,最近经历太多悲喜,她正努力调节自己的情绪和状态,没有想这个男人的出现,将她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ldo;你怎么了?&rdo;她没有回答,反而提出疑问。
管东鸣下意识抚摸两鬓灰白的头发,露出清风般的笑容,道,&ldo;医生说是肝癌,做了手术,效果不太理想。&rdo;他语气很淡,对自己即将终结的生命不甚在意,&ldo;我的请求,你依然不肯答应吗?&rdo;
管平安拿起杯子试图用水来冰镇自己,但拿起后才发现,原来她的手一直在抖。
&ldo;管家的人,怎么会让你病的这么重,他们到底都干了什么?&rdo;
管东鸣轻轻摇头,再次露出儒雅而郑重的笑容,&ldo;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答应我的请求,是不是?&rdo;
管平安听见来自心底的哀嚎,这一天终于要来了么,她曾经那么固执死守的秘密,终于要见天日了吗,而这,又是否是她想要的?
&ldo;好。&rdo;半晌,她终于用力地点头,将水杯放在桌上时,因为逐渐坚定的信念,手已经停止了颤抖。
管东鸣看见她目光里的坚定,满意地抿起嘴角。
远离市中心的地带,有一条河,河水澄澈透明,在日光中闪闪明亮。
&ldo;这条河是宁江的支流,这里的河水早晚会汇入大海。&rdo;管平安站在河边,感受逝者如斯夫的无奈。
管东鸣有些困惑和急切,直接问道:&ldo;平安,你母亲呢?&rdo;
管平安回头冲他一笑,笑容里没有一丝快乐的情绪,她又返身面对河流,&ldo;就是这里,她或许在,或许不在,现在的她完完全全的自由,不受拘束。&rdo;
心头一口钟&ldo;铛&rdo;的一声响起,管东鸣不可置信地向后退了几步,跌靠在树干上,二十几年的朝思暮想,如今只剩下一条未知的川流,他心底压抑那么久的相思和千言万语,转瞬成空。眼泪成行。
管平安看向他愈加苍老无助的容颜,心中一痛,悲戚地说:&ldo;忘了她不行么,不爱她不行么,你为她伤心难过她都不在乎,就算她死了,心里也没有你的位置,哪怕只有一瞬间。&rdo;说着说着声音拔高,后来又萎靡伤感,&ldo;明明不是那样的人,别让自己变得那么卑微,行么。&rdo;此时她并不知道相似的话张旭杰也曾对苏留白说过,但管什么用呢。固执的人一旦固执起来后,只像离弦的箭。
&ldo;平安,等我死后,我的骨灰也洒在这里好么。&rdo;过了许久,管东鸣苦涩地说,&ldo;她最怕寂寞,让我陪陪她。&rdo;
管平安没有回答,管东鸣将手轻轻遮住双眼,遮住炫目的阳光,渐渐的,他整个人微微颤抖起来,喉咙中发出脆弱的颤音。
管平安不知他是不是想起同管乐一起成长的灿烂时光。
说起管家,就不能不说管乐的母亲魏敏,也就是管平安的外婆,她的先祖曾是行省总督,到了她那一代,家族早已衰落不像样子,却还要拼命地维系书香世家的脸面,后来,她被许配给当地新兴的商业家族的儿子,那人肥头大耳,完全商人向利做派,毫不在意女人的地位,认为她们只是延续血统的奴隶。
魏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不甘心嫁给这样的人,于是趁夜出逃。
说起来,管平安觉得自己的和管乐的身体里一定有着魏敏的肆意妄为基因作祟,否则命运怎么会惊人的相似。
两年后,魏敏回到家中,婚事自然黄了,但更令家人愤怒和不能忍受的是‐‐她怀孕了。谁的孩子?!打或骂纯子始终无动于衷,甚至不曾有一瞬间护着肚子,或许真如她所说,那人早已死了。
那个时代,出走的女儿名声自然不会好,何况大了肚子,家人决定打掉她的孩子,她始终保持沉默。就在决定打掉孩子的前一天,已经五十几岁的管老爷来到魏敏家,提出娶魏敏做续弦,并且不介意她带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