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惊讶之余不免叹口气。姜桑梓掌家的手段在京中早已传开,她早知这孩子本事不小,可没想竟比她这掌了十几年家的人还老辣,真真叫人难以相像,只不过再想想姜桑梓从小没了母亲,所谓掌家恐怕也是不得已之举,若有母亲在上边撑着,哪家姑娘愿意小小年纪就应对举家烦事?如此想着,她又心疼这没娘的孩子。
“夫人,从前我们倒是小瞧了姑娘,不想她竟有这样的手段。”林嬷嬷坐到床边小杌子上,劝她道,“如今姑娘大了,马上也要嫁人,以姑娘的身份,日后定是嫁进公侯之家,这公侯之家哪个不是人口复杂、家事烦多?按奴婢说,姑娘也该学着掌家理事,以后出嫁也不会吃亏。夫人心疼姑娘总是护着她,不叫她受一点委屈,奴婢也明白,可终有一日她是要出嫁的。”
“再者论,姑娘掌家理事了,也可帮衬帮衬您,不叫您总这么辛苦。”林嬷嬷见陆氏不说话,继续劝着。
林嬷嬷的话,她何尝不知,可从前每每有心叫阿芷掌家,江作天总不同意,老说女人一旦学了那些东西就落了下乘,变得俗不可耐。再者论,阿芷那孩子心思太纯,要真让她管家,还真叫人不舍得,总想着能护一时是一时。
到底……是他们太宠她了。
正胡乱想着,外头忽有人急急走来,连礼也顾不上行就道:“夫人,您快去瞧瞧,老爷带着汪姨娘怒气冲冲地找姑娘去了,似乎又是为着灵芝延年丹与九鹿丸的事。”
“什么?”陆氏惊得挺直背,“不成,林嬷嬷,扶我去阿芷屋里。”
她说着不管不顾地掀被下床,抓了林嬷嫲的手就往江善芷屋里走去。
……
姜桑梓在屋里早就得到消息,融墨、枕画几人在屋中急得团团转,只她一人老神哉哉地坐在榻上继续绣她的荷包。
“姑娘,老爷都过了垂花门了,你怎么还不想办法?要不找夫人?不,夫人病着,要不咱们找找老太太?”融墨急道。江作天虽疼这个女儿,但那汪姨娘却是个搅屎棍,总要挑起些事端,还爱装无辜,夫人明里暗里吃过不少亏,如今江作天气势汹汹而来,也不知会怎样,她自然担心自家姑娘受累。
“怕什么?该来的躲不了。”姜桑梓把荷包往绣筐里一埋,叫人收下去,“好了好了,你们别担心了,我自有办法。去,把饭摆上,再把凉草膏拿来替我抹了……”
“姑娘哪里不舒服?”凉草膏是抹头上缓解头疼的,融墨以为她不舒服。
“我没事,你们与我做场戏吧。”姜桑梓笑眯眯地吩咐。
汪氏的那些伎俩,她在姜家看得都不爱看了。
……
江作天带着汪姨娘走到江善芷的屋外,汪姨娘又不肯走了,只拿水灵灵的眼可怜巴巴地望着江作天。
“爷,妾身不要药了,爷别为了妾身与夫人离心,与姑娘生分。妾身嗽症不过小病,过了这节气便好,值不得爷如此劳师动众。“
“病就是病,岂有大病小病之分。你总是这么老实,叫人欺负到头上还老替人说话,阿芷那丫头平时看着乖巧温柔,没想到也……唉,算我白疼她一场。”江作天怜惜地回头看她一眼,仍大步往江善芷屋里行去。
汪姨娘只能怯怯跟在后头,想拉又拉不住他般左右为难,偶尔咳嗽几声,竟似强忍病痛般,一张莹白小脸凄凄惶惶倒似受了多少委屈。
“我的好姑娘,你自个儿都这样了,还强撑着这口气作甚?夫人这才病了几天,你就也熬得像个人干,茶饭不思,病了也不敢说,奴婢替你心疼。”
才走到屋外,他就听到里边融墨哽咽声音传出,江作天一皱眉。陆氏生病他是知道的,只不过碍着前几日大吵一架伤了体面,他强忍着没去看她,可现在怎么连阿芷也病了?
“自古百行孝为先,除却君王便是父母。如今母亲病了,做女儿的自当服侍床前,替她分忧,都是应当的。”“江善芷”温吞说着,声音仍像往日那样轻柔,只是有些虚弱,“扶我起来吧,我撑得住。”
“姑娘,你早饭都没用,还是吃些东西吧。”
“我吃不下,不吃了。你们快扶我起来,已经晚了。”姜桑梓轻咳道,“大夫要来给母亲号脉,丫头婆子估计也要向她禀事,我要过去照应着。唉,可惜姨娘她……”
站在外头的江作天听提到汪氏,转头看她一眼,她抬起脸,疑惑且无辜。
“汪姨娘太不知好歹。”
“好了,姨娘也是半个主子,你怎好编派她。那件事你可别告诉人,也别跟母亲说,免得她烦心加重病情。”姜桑梓叮嘱道。
“知道了。”枕画与融墨同时应道,一人前去扶她,一人出屋打水。
才掀帘要出去,融墨便惊住:“老爷?”
江作天听到她们提及汪氏,正想听明白她们要瞒何事,不防丫头出来撞见他,他尴尬地清清嗓,装模作样沉道:“阿芷可在屋里,我有事找她。”
“姑娘在,老爷快进屋里。”融墨便应了声,飞快地朝屋里道,“姑娘,老爷过来了。”
江作天带着汪氏进屋时,姜桑梓已经站起,一见他便福下身行礼。
“阿芷见过父亲。父亲怎么忽然过来也不叫人通传一声?”
“起来吧。”江作天一眼望去,屋里桌上摆着清淡早饭,可连碰也无人碰过。早已过了用饭时辰,她到现在都没吃?